刘英看了看薛扬，又看向程焕然。
“老大，你也过来听听。”
程焕然连忙答好，凑了上前。
刘英低低说了一遍她的意愿，叹气：“俺年纪大了，家里的事轮不到俺来做主。但俺必须要你们一众小辈都记着，你们的根是在程家村，不是在帝都。你们身上都流着程家的血脉，这是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忘掉的。”
程焕然和薛扬都万万没料想到奶奶竟这么在意这件事，互视一眼后，脸上尽是惊讶。
“奶奶，我们没忘啊！”
“不过奶奶，咱们都在帝都住了这么多年了……程家村我就去过一次，都没啥印象了。”
刘英瞪向薛扬，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你爸没常带你们回去！他自个不想回程家村了，也没教你们记得老家！”
程天源沉着脸，沉默不开口。
两个儿子悄悄瞥了瞥老父亲，忍不住为他说情。
“奶奶，你也太冤枉我爸了。这些年他常回去拜祭爷爷，我妈也时不时跟着他回去。不过我们要上学要上班，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才没法跟着去。”
“是啊是啊！我爸不是那种会忘本的人，您老人家可不能冤枉了他！”
刘英“唉！”了一声，虚弱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得认得咱们的老家，知道你们的根在程家村。扬扬，以后你大哥的孩子都能姓‘程’。不过你的孩子……能不能有一个跟着姓‘程’，俺怕你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记不得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薛扬踌躇了，眼神闪来闪去，看看大哥，侧身又瞄了瞄爸妈。
“我的孩子？奶奶，您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哎！”
刘英红着眼睛低声：“你比你哥手脚快，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娃。咱家曾孙子一辈最先的是你，你得给俺表表态，不能让你的孩子孙子以后都跟程家没关系。”
“妈！”程天源听不下去了，粗声：“您怎么越活越糊涂！当初咱们既然同意扬扬姓‘薛’，他的孩子自然也得姓‘薛’！咱们都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难能出尔反尔的！您这么做，不是存心让凌凌为难，让我岳父岳母为难吗？！老大和老三的孩子以后都能姓‘程’！咱家以后哪里会缺姓‘程’的后代子孙！不就是一个姓吗？再大的事也比不得一家人和睦重要！”
“你——”刘英气喘吁吁：“你给俺闭嘴！”
薛凌吓坏了，赶忙上前搀扶老人家躺回去。
“妈，您别激动，不能生气。”
“奶奶！您别这样呀！”
“奶奶！您不能生气，千万不能动怒。您躺好躺好，咱们万事好商量。”
薛凌蹙眉道：“当初老二和老四跟着我姓‘薛’，是咱们都商量好的。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和阿源都有决定权。当初是征得双方家长，包括您在内说好的。你们都同意了，我们才给孩子取的名字。妈，现在曾孙子一辈得由他们年轻人自己做主。您放心，只要薛扬和潇潇同意，我和阿源肯定也跟着同意。”
刘英瞪了瞪儿子，深吸几口气。
“扬扬，你来说！你来说！”
薛扬为难极了，求助看向大哥，又转而看向父母亲。
“我……我怎么说呀？不是！奶奶，您总得给我一点儿时间缓一缓，想一想，是不是？”
刘英撇撇嘴：“想啥想？行还是不行？不就一句话的事吗？你是不是不敢答应俺？是不是？”
薛扬：“……”
向来稳重冷静的程焕然牵住老人家的手，温声：“奶奶，您别急，让薛扬想一想。宝宝该姓什么，他一个人也不好全部做主。潇潇是孩子的妈妈，她也有权做主。这事也急不得，总得上上下下商量妥当，大家都能点头赞同再来做。”
“哪能！”刘英没好气道：“你们的爸就不同意了！你们刚才没听着？啊？”
程焕然微笑道：“爸不是不同意，他跟我妈一向都是同一立场说话。我妈不说了吗？这事得薛扬夫妻点头，不然她和我爸都不好做主。他们说得很对，他们只是孩子的爷爷和奶奶，哪里好全权做主？”
刘英不理他，径直看向薛扬。
“老二，你来说。俺且不管潇潇咋想，俺想要知道你是咋想的。”
薛扬眼神躲闪：“奶奶，您……太让我为难了。”
一旁的薛凌眸光冷静道：“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你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肩上是你们一家四口的担子，该挑起的责任推卸不了。你不用顾虑其他，你是怎么想的，一五一十告诉奶奶。你同意便同意，不同意也解释你的理由。”
“哦哦。”薛扬摸了摸高挺的鼻梁，不敢看向刘英的眼睛，“奶奶，我觉得……不大好吧。”
刘英皱眉问：“啥不大好？”
薛扬支支吾吾起来。
程焕然睨了他一眼，道：“奶奶耳背，你这样子磕磕巴巴又小声，她老人家怎么可能听得清楚！”
“好吧！”薛扬十分干脆抬头挺胸，扬声：“奶奶！我不同意！大哥和老三都姓程，就已经够多了。将来他们结婚生子，您肯定还有一大堆曾孙子姓‘程’。老四是女孩子，她嫁人以后生的孩子应该都跟铁头哥姓。到时家里就我姓薛，我的孩子跟着我姓‘薛’，估摸会比大哥和老三少一半。我姓薛，潇潇姓王，整一个孩子姓‘程’，以后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刘英愣愣看着他，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开口。
程焕然垂下眼眸，轻拍老人家的手背。
“奶奶，您别难过，您得听听老二的解释。”
薛扬眼神躲闪来去，低声：“奶奶，您这么做……其实我妈夹在中间很为难。她那么孝顺您，外公外婆跟您的感情也很好。你这么做的话，多伤我心……也伤了外公外婆。我妈对我们几个都是一视同仁，从没因为我和老四跟着她姓，她就偏心我们。我爸也一样，向来都是一模一样对待。不管我们姓啥，咱们都是一家人。奶奶，您得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