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看了八公主一眼。
八公主顿时就被她眼里满满的惊惧给吓到了,当即也是一惊,忙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倒是做出这幅样子来。”
陶君兰用力掐了一下指尖,这才回过神来,抿唇道:“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所以被吓到了。我在想,我将皇后得罪得那般狠,皇后也是迟迟没与我动手,而太子也是迟迟不回京,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八公主整个人都顿住了片刻,良久才木然开口道出陶君兰心中的猜想:“你是说,怕皇后的目标根本不是除掉你和二哥,而是……父皇。”
陶君兰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的确,她想的就是这个。正因为想到了这个,她才会惊讶害怕到这个地步。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皇后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也就一下子解释得清楚了。而皇帝最近频频出事儿也是解释得清楚了。
上次她让刘恩去查皇帝服用丹药一事儿,如今也算是查出一些眉目了。知道那道士叫谷道人,湖南人,是龙虎山的弟子。其余的便是再没有了,只知孤岛人十分得皇帝信任,早已在外宫安排了一处宫殿住下了,每日只司炼丹一事儿。
陶君兰觉得,这种与其说是宠爱,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监管谷道人的一种婉转手段。毕竟,住在宫里谷道人自然是无法和外人接触,而炼丹材料也都是一应由宫里准备的,所以倒是对安全可以放心。
至少,谷道人是不敢下毒的。
可是在陶君兰看来,这种作法却也是可笑:谷道人哪里需要下毒?他只需要大量炼制丹药就成了。丹毒累积,不比什么毒药都强?
皇帝的疑心病似乎越来越重了,不管对谁都不相信。可是却也是越发昏聩了。至少,若不昏聩又怎么会相信丹药之途?
一时屋中寂静无声,最后还是八公主打破了沉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要说提醒皇帝:怎么提醒?急赤白脸的去直接说?只怕皇帝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以谗言之由发怒加以责罚。委婉的提醒?又怎么个委婉法子?
八公主想了一阵,也是苦笑摇头:“若是二哥在就好了。咱们到底是女流之辈,对于这些事情,到底是不能得心应手。”
陶君兰也是苦笑。的确,八公主说得很对。作为女人,她不能上朝,不能随时面圣,更不能影响朝堂局势。其实她能做的,真的是非常有限的。比如,她就只能利用民间舆论来给皇帝施压,而不可能直接影响百官。
虽说早就和李邺同气连枝的官员肯定也会听她的话,可是她也不可能直接命令对方,不过是商量着来罢了。毕竟她是个女流之辈,人家相信不相信她,都是个问题。
最终二人什么都没商量出来,八公主来时兴致高涨,回去的时候却是情绪低沉。当然,陶君兰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宫中局势,一想到皇后的蠢蠢欲动,她们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即将临身的巨大压力。
陶君兰找来了刘恩。如今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刘恩与李邺传话,让李邺火速回京。
此时自然是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毕竟什么都比不得皇帝被人谋算重要。若真叫皇后和太子得了逞,那到时候局势就乱了。
她多少也明白皇后的心思:皇帝若是突然驾崩,死之前并没有废太子,那么皇帝驾崩后登基的自然还是是太子,无他,一个名正言顺就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到时候太子登基,不仅名正言顺,而且叫人无法反驳扭转。
你说太子不好?可皇帝并未废太子不是吗?既然没废,那就是太子。太子是什么?那就是一国储君!
到时候,若真要将太子拉下马,那就只能谋反。可一旦谋反,那这辈子这个名声都洗不掉了。千百年之后,留在史书上的,不过还是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陶君兰想了想,又将陶静平也叫来了。三人在一处商议这个事情——之所以刘恩也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刘恩替李邺办了这么多事儿,不管是眼光还是想事情的方向,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俗话说,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陶君兰想,就算他们三人顶不上诸葛亮,可拿出个稳妥的法子总是能够的。
待到人到齐了,陶君兰便是悄悄地将自己的猜测和刘恩以及陶静平说了。然后看着他们二人俱是一脸惊讶,又过片刻之后神色凝重。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陶静平拢着眉头,“毕竟现在姐夫不在京中,若京里真出去了什么事儿,只怕一时半会的也赶不回来。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正是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给王爷送个口信去。刘恩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办妥。”
刘恩郑重的应了,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的心思:比起这个,以前的事情倒算是小打小闹了。
陶君兰又看向陶静平:“宝船太监那头,可有给过你什么消息没有?”上一次她就让陶静平和宝船太监多多接触,如今想来也该有些成效才对。
“宝船太监并不敢与人接触太多了,是以,倒是没与我传什么话。不过,从他那副小心谨慎的态度来看,只怕是皇上如今越发多疑了。”陶静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其实宝船太监什么也不说,却又时常给些小提示,便是已经早就说明了事情的真相了。”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宝船太监的态度,很大一个程度代表了皇帝的情况。比如,宝船太监今日小心翼翼的,那就说明皇帝肯定心情不好。若宝船太监喜气洋洋,排除了他自己遇到什么好事儿之外,那肯定也代表了皇帝心情不错。
陶君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你多和宝船太监接触罢。另外,刘恩你还是多多留心王家的动向。”
王家是皇后的帮手,王家若有动作,那肯定是皇后示意的。
最后,陶君兰说了一个她想出来的法子:“看住城门,不许太子进京。真到了紧急的时候,不管是掳走太子,还是怎么样,反正是不许太子进京的。最不济,也是不许太子入宫。”
刘恩沉吟片刻,倒是开口说了个法子:“那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就派人沿着官道一路去寻太子了,不管怎么说,绊住太子让太子耽搁时间效果才是最阿好的。一旦让太子回了京城,咱们再想动手,就不容易了。”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绊住太子的脚不让他赶回来,这事儿也不容易。要么是刺杀,要么是用些什么阴私手段,或者干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是哪一种,都不是简单的。
“这事儿你看着办。”陶君兰只微微一犹豫便是点头应了这事儿。事到如今,别的她都顾不上了。
刘恩郑重应了,神色凝重无比。
“废太子的事情,我再想法子向皇上施压。”陶静平随后也是言道,“尽量让皇上早日废太子才行。”
陶君兰本想说出宜妃和太子的事情,不过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个还是暂且先别拿出来得好。毕竟,说句实话这也算是家丑,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妥当。而且说不得到时候皇帝心里不痛快,还要灭口呢?
所以,到时候要说,也不能让陶静平去说,还是得她自己去说,或是告诉太后,让太后告诉皇帝。
不过想了想太后和皇帝的身体情况,陶君兰又忍不住苦笑了:这样的话,她是真怕两人都承受不住。说不得到时候太子没废成,反倒是帮了太子一把,让皇帝提前驾鹤西游了。
所以说,这事儿其实是真的有些难办。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前方一片晦涩不明,看不清自己要走的路。
而越是这个时候,她也就越是想念李邺。
若是李邺在京中,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复杂了。若是李邺在京中,她也就不必去管这些糟心事儿了。
“姐姐也别太担心,既然那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到时候真没什么法子了,用那孩子威胁太子,不许太子进京也是个法子。”陶静平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语出惊人。
陶君兰愕然的出神半晌,最终苦笑。这个法子,的确算是不是法子的法子。卑鄙低劣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效果不一定会很好。可是就像是陶静平说的,没法子的时候,这也算是最后的法子。
这般想着,她那些道貌岸然的话就说不出来,更驳斥不了。
陶君兰忽然觉得,她有点儿理解皇后了。或者说,本身她就越来越和皇后相似了?这般想着,她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眼看着年是一日日更近了。再过三日就该罢朝封笔了,也就是说,皇帝暂时就不再上朝了。除了特别紧要的事儿之外,其他小事儿也先积着不予处置。
而除夕宴也即将到了。
陶君兰想,或许局势到底如何,除夕宴上便是能见分晓?
而唯一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紧张担忧的是,太子仍是没有回来。甚至,半点消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