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相信只要不是聋子和傻子就都能够听得出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将陶君兰当成了一个能“了解”李邺的工具。说是了解,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消息传递罢了。只要有陶君兰在,而李邺没有瞒着陶君兰的事儿,皇后就能知道。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当皇后真的这么“委婉”而又开门见山的说出来这件事情之后,她心里却还是难以克制的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不过,好在陶君兰完美的将这种愤怒之情给压制在了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只是微微露出几分不解来:“娘娘对王爷这样好,王爷自是将娘娘当成最敬重的长辈的,哪里需要我去开导?”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的有点儿微微恶心。
不过显然这话却是有巨大的效果的——皇后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只要老二喜欢的,我又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皇后这话,说得也同样是冠冕堂皇。只是陶君兰完全没往心里去罢了。
“当初你离宫——”皇后旧事重提,似乎隐隐有几分好奇的味道。
陶君兰心中一动,顿时明白皇后这是在问她当初怎么被太后赶出宫去的,当下几乎是微一思索就顿时编出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垂下眸子涩然道:“娘娘也知道,我到底是罪臣之女,哪里配得上一个皇子?别说侧妃,就是做个侍妾也是不配的。太后也是怕我影响了王爷的名声罢了。不过,也是我自己太过糊涂,说话不当得罪了太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又露出一丝羞涩和感激的笑容来:“若不是王爷替我求情,当初我就不只是被打板子了,太后原本的意思是,将我直接赶出宫去。”
赶出宫,和放出宫完全是两个概念。
皇后微微动容,可心里却是更加的高兴了。陶君兰有过这样的经历,想必对太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将来自然也不怕太后将之轻易收买:“听说你妹妹在太后身边当差,倒是很得太后欢心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陶君兰微微沉吟,有些不明白皇后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说她和太后那边关系亲近了,还是别的什么?不明白皇后的心意,一时之间她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半晌后才干笑一声:“说来可笑,我自从出宫后,也就只见过我妹妹一回,却是不知道她竟是有如此福分。”
“你妹妹和你关系如何?”皇后又问了一声。
陶君兰觉得这事儿撒谎了估计皇后也不会相信,干脆就实话实说了:“母亲身子不大好,弟弟需要照顾,所以小妹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我的。”事实上,当初陶静平和陶芯兰只相隔了半岁,实在是根本让人分不出经历来同时照顾两个。而陶静平是陶家唯一的男孩,所以难免的偏心些也是正常的。不过即便是陶静平,也是跟着乳母的时候更多些。毕竟,偌大的内宅,主母也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去打理的。
“长姐如母。”皇后赞同的点点头:“你们家就两个女孩儿,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以来,以后你倒是可以让你妹妹多在太后跟前说说你的好处。这样长久下去,太后想必也会喜欢你的。”
皇后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这是要她讨好太后,然后进一步的更加让李邺对她喜欢或者减少防备。而太后若是喜欢她了,想必对皇后的刁难,自然也就是更少了。
陶君兰觉得,皇后找上她,恐怕是真的经过无数深思熟虑的。连陶芯兰这一步都已经想好了——
“最难得的是,我妹妹她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皇后爽朗一笑,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含笑的沛阳侯夫人,“她也是真心想要收你做义女。将来你出嫁,也是从沛阳侯府出嫁。外头人议论起来,也都会说你是沛阳侯府上的大小姐。将来你在王府里头若有什么委屈的,也有个娘家撑腰。”
沛阳侯夫人笑着点头:“自家的姑娘,自然是要给她撑腰的。谁敢欺负沛阳侯府的大小姐,那不是打我的脸么?”
陶君兰满腹狐疑:皇后这样说,是在提醒她,她有沛阳侯府撑腰,就可以在端王府横着走了不成?
“不过,刘氏到底也算是我的侄女儿,又是老二的正头娘子,你多少也要敬着她些。面上别闹得难看了。可明白?”皇后的语气里的又带了那么几分敲打意思。
这是怕陶君兰侍宠生骄,兴风作浪的意思。不然,到时候只怕真出了什么,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皇后了。故而,皇后这样的敲打,倒是也合情合理。
陶君兰双目低垂,逆来顺受的诚恳应了:“能伺候王爷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敬重刘姐姐也是本分。又如何敢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就算刘姐姐为难我,我作为侧室,自然也只有生受的。”
皇后既然想要她的表态,那么她就爽快的表态——反正,态度是要摆出来的。而且,她也的确是没想过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端王妃才是名正言顺的,这点她也明白。她也从未想过要得陇望蜀。
若能安安分分的做日子,那是最好不过的。况且,内宅纠纷,也会拖累李邺。这显然并不是她要做的。
面对陶君兰恭顺的态度,皇后自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再啰嗦了,当下皇后斟酌了片刻后便道:“既然要认义女,那就索性体体面面的,别悄无声息的。到时候,我也派人去给你添几分脸面。不过,虽然是义女,可以后毕竟是要从沛阳侯府嫁出去的,挑个黄道吉日君兰你就搬进侯府去住着吧。你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也不错,可是到底寒酸了些。而且,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不好。”
这流言蜚语指的是什么,陶君兰当然心知肚明:不外乎就指的是她和李邺常常见面的事儿罢了。
“另外,虽然这事儿已经就差没过明面了,可是你毕竟是沛阳侯府出去的姑娘,还是得遮掩遮掩。在那之前就别见面了,可知道?”皇后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道。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反驳,当下便是点头爽快的应下了:“娘娘说得极是,是君兰之前逾越了。”
“正好老二如今也不在京城,认义女的事情就趁着现在尽快办了吧。”皇后微微一笑,做了最后的决断。
沛阳侯夫人和陶君兰自然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随后沛阳侯夫人又跟着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了——毕竟也是晚辈,不管太后见不见,姿态总要摆足的。不过陶君兰没跟去,只是留在皇后宫中,由采鸢陪着闲聊打发了一会儿时辰。
如今采鸢对陶君兰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了。不过话语里的嫉妒之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大的福运?以后你可就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沛阳侯府大小姐!纵然是义女,可毕竟也是一家人了!以后你有什么,他们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陶君兰只是微笑,并不多说。末了倒是问起了文杏和绿柳的情况来。
“绿柳是个没福气的。”采鸢叹了一口气:“自从没了孩子,养了足足大半年才养好了身子,可那时候皇上都快不记得她了。如今既没多少宠爱,又没个子嗣,日子也不好过了。之前贵妃还肯帮衬捧着几分,如今贵妃也……”
陶君兰听着也是禁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无能为力,最多也就是一声感叹罢了。
“文杏托了关系,调去了最清闲的库藏司,不过也没什么升迁的指望,不过混日子罢了。”采鸢颇有些感慨:“当初咱们一屋的几个人,如今是越走越远了。将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采鸢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的怅然和失落。陶君兰看在眼里,同样是感同身受的叹了一口气。
“你又是如此到娘娘身边服侍的?”陶君兰好奇的问了采鸢一句。
说起这个,采鸢却是一脸迷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初虽然花了银子想寻个关系找个好去处,可是那几两银子能有什么用处?倒是没想到竟将我分到了皇后娘娘宫中伺候。后头就顶上了二等宫女的缺。”
“这么说你的运气可也不差了。”陶君兰一笑:“别人想要这个位置,只怕没有个百八十两的银子是别妄想的。这还得有缺才能上来呢。”
这么一说采鸢也笑起来,颇有几分庆幸的样子;“可不是?可见我也是有些福分了。虽然才来也不两年,可却是得了好几回的赏赐了。有一回,我得了一瓶手脂,那香味可是好闻——绿柳当时闻了,也觉得好,还想法子去弄了一盒用。据说啊……”绿柳压低了声音:“皇上也喜欢闻这个味道呢。”
陶君兰顿时露出几分讶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