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王大院极其奢侈,只在大幸对于藩王礼制的规格上已是做到了极致。且不言各色珍宝古玩,文人墨画垒摞可成小山,就连那蟠花烛台所用的鲛油一经点燃传说便是千年不灭,就连那昼夜不息鎏金八角雕螭熏炉所用的都是西域有名的龙涎香。
崇王周瞻敛并非是贪图享乐之人,恰恰相反,在就藩前曾在塞外屡立战功的他可以说是极能吃苦。更何况他作为藩王一生只有一位妻子,时至今日二者也是相敬如宾,从未有过夫妻不和的说法。崇王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周卜胥自是嫡长子,而在周卜胥之下还有一位郡主,去年便是远嫁江南,名为周筮谆。
周瞻敛身高八尺有余,容貌甚伟,英气凛然,出身军伍的他举手投足自是有着一股子英武气概。
只在春夏之交,周瞻敛罕见的要在王府摆宴,崇王府上下自是开始忙碌起来。
陆博殿内,即便只着便装的周瞻敛依旧是精神矍铄,气态更是远非常人可比拟。而他面前的正是常年一袭黑漆玄衣的独孤苇茗。
崇王府都知道,周瞻敛只有在这个老人面前才会生出敬重,也只有面对这个老人才能使周瞻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早知道你要来,就应该让齐濂那小子也留着的。”
独孤苇茗说话声中气十足,与那枯槁削瘦的身形完全不符。只伸手替周瞻敛斟好茶水,便又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盘坐。
周瞻敛闻言含笑道:“此刻怕是他又在大小博湖上与姬珞杳泛舟同游,要么便是垂钓取乐,年轻人有些玩心也是正常。”
独孤苇茗苦笑摇头:“他是我徒弟,如今倒像是你儿子一般。他将来要成为小胥的左膀右臂,你如此纵容他,小心到时候反倒成了狗头军师,让你多年苦心经营全都变成竹篮打水。”
周瞻敛摆了摆手,却是一把将杯中尚未凉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再是伸手一抹嘴角:“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一辈给他们搭戏台子,她们怎么唱戏,我们管不了。”
独孤苇茗自也是瞧着周瞻敛那如牛饮水的模样暗自好笑:“你呀,喝茶如喝酒一般,这么多年也不改改,难为严丫头整日对着你这糙汉子伤脑筋。”
周瞻敛言笑一声,却是回想起自己戎马倥偬之时:“如今安逸了好些年,身子骨都僵硬了许多,比不得从前了。你说胥儿有至尊之相,我这当老子的,总得替他争一争。你当年说要送我顶白帽子,无论如何我得接着。”
那年的边塞不比如今,百胡常来光顾大幸国土,周瞻敛治军是一把好手,自然立下不少战功。直到大定皇帝弥留之际,他自恃军功,受命领旨回朝之后何其不想一争那把龙椅。也是眼前老者找到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彻底下定决心藏起那时的雄心壮志。
“此时要争龙椅无异于自寻死路。但你若能暂且抽身就藩,那怕是偏居一隅,我也有七分把握送你一顶白帽子。”
王上加白便是皇!
为了那一日,他可以等。
独孤苇茗微微仰起脑袋,只见着眼前的崇王目色追忆,多年相伴自是能猜到一二。
天色已暖,适逢大雁北归于云卷云舒之中,独孤苇茗啜茶轻语:“张斌的事你都弄好了?陈淮不简单,想搬倒他这尊大佛唯有借刀杀人一条路可走。如今刀子是有了,可还不够锋利,割割肉也就是极限了。”
周瞻敛闻言思绪渐明,却是手指敲击桌案:“说到这儿可真算是意外之喜,真不知胥儿是如何办到的。对了,那个人听闻年龄并不大,如今也是在我府上?”
独孤苇茗微微颔首:“那人并不简单,只知道是个江湖武夫,城府也不浅,在摸清他底细之前不宜擅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