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邺郡乃琅州小崇王藩属之地,大幸历代藩王手中权柄极重,凡藩属之地大小权柄几乎皆系于藩王之身,乃至朝廷都无权管辖,饶是勘隐司都无法在藩王属地设立分部。如此延续七八朝,终是在八十年前的洪昊年间出现了三王叛乱这一档子事,纵使当时大幸洪昊皇帝以雷霆手段镇压了诸藩,大幸国力也再不复从前。
痛定思痛的洪昊皇帝本欲大刀阔斧的实行削藩改革,却是遭到许多朝中大臣反对。理由大抵也是国家方才平息战乱,不宜再生事端一类。时隔两月,大幸朝廷才是寻了个折中的法子:藩王权柄照旧,不过各藩属之地皆设宣慰署,明着说是皇帝施恩设宣慰署帮助藩王监管藩属。其实说白了便是安插在藩王腹部的一把刀子,监管藩王的一举一动。
琅州如今的宣慰郎中曹炀官居五品,是整个琅州宣慰署说一不二的存在。且莫要小看了这五品郎中,其言行举止却是能直接影响小崇王在琅州地界的布政施策,哪怕是小崇王周瞻敛见了也是要毕恭毕敬喊上一声曹大人。在曹炀之下,宣慰署分军统衙门和工仪衙门,由两位从五品的员外郎把控大小事务。
而此番两位夜影下狡黠身影的目标正是其中一位。
军统员外郎,张斌。
“再说一遍,我叫叶述,一叶障目的叶,述职的述。此番世子所言让我摸摸你的斤两,也当做是你的投名状,你见好就收即可。”
苏佑陵一路皆是默然不语,饶是平日寡言少语的叶述也是深感不自在。
本以为苏佑陵会在周卜胥手中捞个清水食客混混日子,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在苏佑陵问了个天杀的问题之后变得截然不同。哪怕是叶述闻听苏佑陵所言,那正为二人沏茶的手也是微微一颤。
“方才叶老兄说世子殿下知道黑市夜叉所在,若是能告知一二,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周卜胥闻言也是一愣,半晌后却是朗声大笑,那方半隐不隐的瞧郎扇再度合上:“你可知在我大幸,擅自谈论夜叉甚至是加入夜叉可谓何罪?”
苏佑陵摆了摆手:“轻则蹲一辈子号子,重则人头落地。”
周卜胥闻言更是玩味:“那阁下还敢口出狂言?当真不怕我将阁下送往宣慰署?”
苏佑陵端起热茶轻啜一口:“若非如此,怎能让世子殿下相信我不是朝廷的人?世子殿下愿与苏阿坦诚相见,苏阿自是对殿下开诚布公。至于宣慰署……我想,我能为殿下做的比起让殿下抓获一个口出狂言之人所获的功劳要多出许多啊。”
周卜胥闻言瞳孔当即一缩,更是细细端详苏佑陵的面容,心中对于苏佑陵的看法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有点意思,不如阁下来说说看,你能为本世子带来什么?”
苏佑陵瞄了一眼那把瞧郎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是不紧不慢开口:“我能为殿下甚至是崇王殿下除却一些拦路的障碍。”
周卜胥当即站起了身,而后确确实实的笑了起来,因为眼前之人已经吊足了他的胃口。若非他将自己仿古的文物散于市井之事做的甚为隐秘,他甚至觉得眼前之人是故意寻到出自他手的虎砚故意引他出来相见。
周卜胥站直了身子,而苏佑陵却是依旧云淡风轻的坐着,面对由对面高处投来的视线也全然当做没有看见,只上下摇晃空杯数次,再是递给一旁叶述:“叶兄,有劳你再沏一杯茶了。”
叶述为难的看向周卜胥,却是周卜胥微微颔首,叶述转而去添茶。
周卜胥瞧郎扇再开,只来回踱步于苏佑陵身后慢条斯理道:“胆魄你有,本事呢?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为我甚至是父王扫除障碍?小崇王府求贤若渴不假,若是大才,周卜胥愿执先生之礼待之,而若你只是信口雌黄的唇间英雄……”
“嘭”
周卜胥猛然双手撑住案几,与苏佑陵一样目视他方才所坐的地方,只是戴着簪花小官的头颅缓缓倾下只比苏佑陵高一寸之地。
“下场……想必会比将你扔进宣慰署……还要难受许多。”
恩威并施,这是最简单的驭下之术。自小在王府耳濡目染的周卜胥在此道之中自然是同龄人中少有的高手。
苏佑陵依旧端起新沏的一杯热茶细细品茗。周卜胥看不出苏佑陵的面容变化,更是无法从任何细枝末节上捕捉到苏佑陵的心中所想。
纵然周卜胥的背后屹立着小崇王,但在苏佑陵的背后,曾经是满朝文武,甚至是君临天下。苏佑陵比任何人都懂藏,因为他本来便应该算是一个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