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也是奇怪,自从林泊之被册封为太子之后雪就停了,自有那爱拍马屁的臣子起哄说这是因为太子爷受命于天,龙脉正统的缘故,所以天降福运。
一时许多人纷纷效仿,那拍马屁的折子堆积如山,只看的皇帝目不暇接。
按道理太子要住在东宫,但是因为林泊之是周王之子,加上前太子就是被王贵妃毒死在东宫里,据说当天夜里,整个东宫血流成河,几百名的宫女和太监,还有太子伴读也都惨死。
就算是重新修缮过,但是总觉得里面有着叫人看不见的血腥味。
林泊之就不大愿意住在东宫里,皇帝想起当年的血案,自己也是记忆犹新,两个人颇有默契的都不愿意提及,加上周王府距离宫里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倒也没有苛求。
早上的晨曦从镶嵌着琉璃的窗棂透射进来,照在朝阳殿的金砖上,明亮而绚烂。
林泊之穿着太子朝服,身姿笔挺的站在殿中,用金银线绣着的四爪金龙纹路华丽而尊贵,映衬的他面容越发英挺。
乐安公主搀扶着皇帝坐在了垫着明黄色迎枕的紫檀木卧榻上,忍不住暗自打量林泊之,一时只觉得这身朝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的叫人移不开眼。
心里忍不住暗自叹气,想着果真是皇家的血脉,从小养尊处优的,让林泊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般从容华贵。
在对比下自己就差了许多,虽然父皇对她宠爱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总觉得底气不足,她再去看林泊之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自觉地仰望。
自从林泊之进京,皇帝的气色就好了许多,显然是十分的高兴,对着林泊之说道,“赐座。”
林泊之就坐在了皇帝的下手的位置,中间隔着黑漆嵌玻璃彩绘的茶桌,上面摆着糕点和茶水,应该刚刚倒了茶,有热气在上面冒着。
乐安公主则是坐在了另一边,她端了茶杯递给皇帝,娇声道,“父皇,喝茶。”
皇帝看着一对儿女,心中格外的高兴,接了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放了下来,有宫女送了蜜桔过来,皇帝就笑着说道,“这是东安的蜜桔,都是你俩爱吃的。”
乐安公主没想到林泊之也喜欢吃东安蜜桔,笑着问道,“太子哥哥也喜欢吗?”
一时屋内其乐融融的,等着闲聊了几句,皇帝就问起林泊之的婚事来,说道,“朕记得,嘉兰郡主小时候生的就玉雪可爱,六岁的时候被宁阳侯夫人带入宫请安,小小的就跟雪团一样的,当时还对你父王说过,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会娶了这个小丫头入门。”
“已经回来了吧?”
“这几年在外也是受了不少苦了。”
林泊之一一回答,亲昵却不失敬重,举止十分的恰当,乐安公主暗暗瞧在心里,暗暗叹服,只是听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就想起,据说林泊之在临安有个世子妃,不过后面就自请下堂了。
这个世子妃倒也是有眼色的,入了京之后,哪里有还有她的位置?你看现在就无人在提及,就连父皇也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只是乐安公主毕竟是出身普通,一时生出几分怜惜的心情来。
林泊之从宫里出来,随身的侍从就问道,“殿下,可是要去宁阳侯府?”
天气寒冷,地上是厚厚的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冷风刺骨,只是临近年关,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林泊之外面罩着白狐狸毛的澜边大氅,站在红色宫墙之外显得异常俊朗华贵,他点了点头说道,“帖子昨日就送过去了吧?”
“是奴婢亲自送过去的。”说话的是太监徐宝。
到宁阳侯府的时候,宁阳侯早就得了信儿在门口等着了,林泊之下了马车,宁阳侯府一看就是重新修缮的,特别是牌匾,颜色崭新。
听说当时王贵妃的叔父看上了嘉兰郡主,这才逼的的嘉兰郡主不得已在郊外出家,但是却得罪了王贵妃一党,后来找了借口,只说宁阳侯的宁字和皇帝名讳相冲,直接把牌子给砸了。
好一阵子,宁阳侯府都是没有牌匾,这件事还差点成了京城的笑柄。
宁阳侯府恭敬的领着太子林泊之往里走,说道,“请,早就收到殿下的帖子了。”
宁阳侯府难得开了正门,一行人前呼后拥的,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林泊之往里走,就仿佛几年前屈辱的过往都不曾存在过。
房子虽然都修缮过,但到底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林泊之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他犹记得走门口的松柏下有个裂痕,因为模样和梅花相似,嘉兰郡主还雅称梅花图,这似乎只是他们自己的秘密,而如今这地上的石板却是完好无损。
到了厅堂,落座之后,宁阳侯夫人就领着嘉兰郡主来见客。
外面的积雪虽然扫尽了,但是屋檐上却还是白雪,显得十分冷清,丫鬟撩开帘子,嘉兰郡主的面容映入了林泊之的眼中。
嘉兰郡主瘦了许多,厚厚的裘衣披在身上,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她抬头,朝着林泊之笑了笑,一时只觉得一笑倾城,当真是名不虚传,她柔声说道,“七哥。”
林泊之在皇族中排行第七,所以熟悉的人都会喊他七哥。
林泊之站了一会儿,含笑点头,只是等着转过身,目光里却有些疏离,淡淡的说道,“外面冷,进来吧。”
闲聊了许久,宁阳侯老夫人自然就问起周王妃和林纪来,说道,“虽说临安虽好,但是二爷要读书,你的婚事还需要有人来操办,我瞧着还是让王妃进京住一阵子合适一些。”
宁阳侯老夫人跟林泊之的母亲周王妃细算起来也是表侄的关系,这话旁人来说自然是不合适,但是由着她这个长辈说来,自然不算僭越,甚至有些关心的意味了。
林泊之点头,他其实也想接了周王妃入京,主要母亲希望他接了二弟过来,但是如果弟弟入京,周王妃就一个人了,他也放心不下。
吃了茶,林泊之又陪着两个未来的小舅子去后院观雪,吃酒,热闹了一番,等着中午又去吃席,到了下午才回到了王府中。
歇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侍从拿了周王妃的家书过来,林泊之靠在绣着缠枝纹的章绒迎枕上,歪着脑袋去看,周王妃问他这边的情况,是否顺利,还让他尽快把林纪接走,前面内容都好好的……但是最后忽然提了一句姜瑜的事情。
徐宝进了王府之后就力图表现,他早就算准了,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太子爷就要喝一杯牛乳,而送牛乳的事情都是大丫鬟文茹来做,他就跟在文茹后面,殷勤的找着话题,文茹也不是不明白徐宝的想法,都是伺候太子爷的活儿,倒也没必要给对方难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着文茹拿了牛乳进来的时候徐宝也跟在后面。
只是刚到了屋里,两个人就感觉到了太子的不悦,他沉着脸,似乎是不愿说话,等着从屋里退出来,徐宝就有些摸着头脑,问道,“文茹姑娘,你看太子爷是怎么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了?”
文茹其实也不清楚林泊之不高兴的原因,但是她想起来,最近一次不高兴就是因为姜瑜的事情,转念一想今日好像有周王妃的家书……难道又跟姜瑜有关?
太子爷今日不是去了宁阳侯府,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嘉兰郡主,她上次去宁阳侯府送贺礼,还被嘉兰郡主叫进去问话,除了有些过于消瘦,大抵是在庵里过得不好,但是依然挡不住的她的美貌,又举止端方有度,十分的雍容,不愧是出身名门。
这样的品貌才情,太子也还不满意?
文茹心中有个奇怪的猜测,但是很快就否认掉了,只觉得这个猜测见识匪夷所思,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可能,她摇了摇头说道,“徐公公,我也不甚清楚。”
徐宝觉得文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若有所思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这是不肯告诉他而已,不过他也不急,这种事急不来,总要徐徐图之,早晚他会成为太子爷身边最顺手的奴婢。
姜瑜沉思了几日,还是决定去找个郎中看下,自然是不可能喊到家里来,要悄悄的去看。之前她胃口不好反胃,杜氏就说了好几次想要喊郎中来,都是叫姜瑜推拒了。
这一日,趁着杜氏出门,姜瑜借口去城郊寺庙还愿出门去了,怕是在临安遇到了熟人,姜瑜出了城,到了隔壁的枫杨镇。
翠屏站在仁和堂前面,随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随后对着郎中说明了来意,郎中早就习以为常,说道,“你只管请夫人进来就是。”
姜瑜戴着罩帽,叫人看不清面容,郎中也是个规矩的,低着头就开始把脉,第一次似乎是觉得不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最后在方子上写了个喜字。
姜瑜一时五味杂陈,既觉得荒唐,又觉得无奈,但是等着把手放在肚子上,又有种即将为人母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