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依言靠近过去。
他家师尊正侧头静静看着他,看得沈殊简直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而后才听对方道。
“还疼么。”
沈殊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云澜看着他血红眼珠里倒映出的自己,目光微微闪动了一瞬,道“你肩上的伤,还疼么。”
沈殊终于听出叶云澜竟是在关心自己,连忙道“不疼了。”转念又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装乖喊疼接近叶云澜的行为,竟然颇有成效,迟疑了一下,又低声改口道“其实稍微,还是有一点点。”
叶云澜“你肩上之伤是魔物所为,其身上所蕴藏的气息有腐蚀血肉之能,即便你是”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来秘境之前我让你准备了雪莲生肌膏,拿出来予我。”
沈殊便从储物戒中将膏药拿出来递给叶云澜。
叶云澜将药接过,打开。
一阵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
叶云澜抽出缺影,单膝跪在他身侧,道“上药前需要先去除腐肉。有些疼,且忍着。”
沈殊“是。”
剑刃入体,传来剧痛,沈殊身体一颤。
叶云澜正低垂着头,为他仔细削去肩头腐肉。
长剑被对方握在掌中,雪白剑刃倒映出对方清冷眉眼,目光安静沉凝。
令沈殊不禁想起,当年在竹楼书房里,自家师尊给送予他的木剑一点点刻下名讳的时候,也是这般认真模样。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欣喜将剑接过,师尊还摸了摸他的头。
而今一晃已经年。
叶云澜仔细将腐肉削净,开始给伤口上药。
纤长细白的手指上沾了雪白膏药,一点点往伤口上抹。
膏药冰凉。
叶云澜指尖也冰凉。
冰凉,柔软,却教人想要发颤。
沈殊只感觉肩头的伤口一点点被药膏覆盖住,不再如先时那般疼了,心底却有燥意滋生,随着抹药过程越聚越多。燥得他面颊发热,耳尖发红,身体颤了颤。
叶云澜“疼”
沈殊“不、不疼,师尊继续上药吧。”
叶云澜“嗯”了声,放轻了力度,低头一边上
药,一边理着自己心中思绪。
沈殊与魔尊乃是同一人。此事,他仍是难以置信。
魔尊曾告诉过他自己来历,说自己来自魔渊,生来就是那里的怪物,以前没有任何血缘亲人,更无同伴爱侣。
魔渊是修行界的禁地,从来没有人能够进入魔渊之后再度出来,里面究竟有什么,有多深,全是修行界未解之谜。
很长时间,魔尊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谜。
直到后来天地大劫时,他只身行走人间,才慢慢了解到一些事情真相。
而这辈子他遇见沈殊时,对方却只是天宗外门一名普通弟子。
之后,是他的徒弟。
他看着沈殊从少年长至青年,身形慢慢变得高大,用明亮的眼睛对他仰起脸,喊“师尊”。
他在世间已牵挂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里,曾将沈殊视为亲子教养。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前,是师徒父子,沈殊会传承他遗留给世间最后的东西,好好走下去。
只是而今
叶云澜垂着眼,沉默地把药上好,又从雪白衣袖上撕了一片布料,帮沈殊把伤口一圈圈包扎。
将布料打了一个结,叶云澜站起身,对沈殊道“伤好之前,少动肩膀。”
沈殊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撑起身,对他露出笑脸,道“我知,师尊放心。”
青年一身黑衣,左臂被一抹白色布料圈住,高束的长发垂在脑后,修眉俊目,顾盼神飞,年轻人的朝气与恣意都能从他身上看到。
然而从他血红双眼、高大身形和地面拉长的影子中,叶云澜却又能从中隐约窥见了其日后成为魔尊之时的几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