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沈殊步步紧逼。
那剑法鬼魅、精确、杀气凛然。
若说沈殊以前出剑时,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剑法迅猛激进,而今便是一头隐于暗夜的狼王,招式随意,仿佛漫不经心,但比之前却险恶何止百倍
剑光交错间,贺兰泽看见沈殊眸光,带着几分轻蔑,但更多的,却是漠然。
再之后,沈殊手上剑光骤然大盛,手中凡铁长剑从一处无法躲避的地方朝他袭来
贺兰泽骤然惊觉,沈殊之前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手中的长剑被直接挑飞,左侧脖颈有热烫的液体缓缓流下。
而那浩荡剑光犹然未曾止歇,往他身后飞掠,正要刺进花圃之中,却在碰上一簇星辰花花瓣之际,如同烟云般消散了,未曾伤到那簇星辰花分毫。
剑技如斯。
贺兰泽站在原地怔然许久,面上黯然之色更甚。
他没有立刻去捡地上的长剑,而是叹了一声,道。
“师侄剑法,而今已可称之大乘。师伯不及也。”
沈殊收剑入鞘,道“若无师伯以前指点,我此番未必能胜。”他话锋一转,“只不过今日之后,就不必再劳烦师伯不远前来雁回峰中与我试剑了。”
他瞥了眼周遭花圃,又道“是了,亦多谢师伯这两年来,替我整理此处花圃,只不过如今我已出关,整理花圃之事,自然还是交由我来完成,毕竟”
他勾起唇,似笑非笑,“我可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呢。”
沈殊三言两语,将贺兰泽过来找叶云澜的理由全数切断。
这小子
贺兰泽心中觉出异样,还未等他深想,便听叶云澜道“多谢师兄对沈殊这些年的指点,未得师兄助力,沈殊剑法精进未必有这般迅速。”
叶云澜语声虽平淡,也并无轻蔑,贺兰泽却仍是觉出一点难堪。
修道以来,他未曾在同龄面前输过,今日却败在小了他数十载的小辈手中,还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
他无心再在此待下去,低声告辞后,便拾起了地上长剑,匆匆离去,徒留一个萧索背影。
只是叶云澜与沈殊都没有再看他。
风吹过,花海漾出微波。
沈殊回身看着叶云澜,目光深深。
叶云澜微凝眉,敏锐觉察到沈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有些顽固地方,却依旧和两年前并无两样。
“已是正午。”他移开目光,道,“我做了些饭食,你要进来吃么”
闻言,沈殊惊讶挑眉。
自家师尊竟是会做饭了
只是转念一想,他方才刚出关时看到周遭春色盎然,还以为自己只是闭关三月,直到听到贺兰泽与叶云澜对话,才知已是几度春秋。
两年,确实是太久了。
天天吃辟谷丹,师尊肯定也会吃腻。
不过自家师尊究竟能做出些什么来,他很好奇。
于是欣然答应道“好。”
他舔了舔唇,“未想刚出关便能尝到师尊手艺,徒儿这算是有口福了”
叶云澜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迟疑着想说什么,片刻又抿了抿唇,兀自推开竹楼的门走了进去。
沈殊紧跟他走入其中,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将长剑放在身边,侧头看正在后厨煮食的叶云澜。
叶云澜背对着他,卷起了袖子,长发被一根素色发带松松绑在脑后。
他人生得高挑,身形却过于纤瘦,腰肢细窄,仿佛风吹可折。
沈殊估摸了一下,倘若自己走到自家师尊身后,恐怕只要将两掌合上,便可将那细腰握紧了。
他觉得身体有些热,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须臾,沈殊便听到铁锅掀开的声音,看到蒸腾的雾气漂浮弥漫开来。而后叶云澜端着两个竹碗走回此间,踏上挑高木阶,弯身将两只碗在矮桌放下。
沈殊定神一看,只见到竹碗中盛着两团水煮面条,上面漂浮着几根水灼青菜,并一点黄瓜丝。
似乎有点素。
师尊原来喜欢这么素的吗
叶云澜此刻也坐到了他对面,卷起的袖子被他放下,系发的丝带也被他取了下来,一头乌发散在身后。
他端起一碗面汤,低头喝了一口。
沈殊见状,也将竹碗端起,喝了起来。
略有些咸了。
他眨眨眼,拿起竹筷,夹起碗中面条吃了一口,嗯,煮得太过了,有些粘牙。
夹了水灼青菜又吃一口,里处夹生,没有熟透,更有泥腥气未除。
只有那黄瓜丝还算爽口清脆,不过黄瓜丝本来就无需烹煮,而单就卖相看来,自家师尊刀功还是蛮不错的。
沈殊抬眼,看到叶云澜依旧一声不吭吃着那碗素面,眉目低垂,容色苍白,手腕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不免有些心疼。
叶云澜听到他停了动作,也未抬眼,只用竹筷搅着碗中面条面汤,低声道。
“如果不想吃,倒了便是。你早已辟谷,食取凡食反会令体内滋生五谷秽气,并不值当。”
沈殊听了,却拿着竹筷扒拉起竹碗中的面条,快速吃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道“师尊下的面很好吃,徒儿甚是喜欢。”
他说的并不是违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