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是夹在小说里面,上面不写时间,张侠却能领会。显然这纸条是昨天午后收到的,张侠自然以为是约他今天午时出去。或许张侠收到字条,看完后就随意夹在书中,可如果这样的话,前面的疑问又来了,张侠直接就去了,又何必先回寝所呢?
徐东显得扭捏了起来:“他最近喜欢读一些话本,经常去东市的书坊买来看。”
“那这本书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呢?”陈燚煐拿起那本夹着纸条的书,问徐东。这是一本名为《春花记》的话本小说。
“学生不知道了,不过这书至少三天前学生没见过。三天前他读的是《石头记》。”《石头记》?陈燚煐惊讶了,难道这时代也有《红楼梦》看?不过,此刻他更在意案情,无心过问是不是《红楼梦》。
“那昨天申正时(16:00)授课结束之后,张侠有没有出去呢?”
“昨天他不在寝所,应该是出去了吧?”看徐东的语气,明显对此不确定。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寝所的,回到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他回来时刚过戌初时(19:00),回来后跟学生聊了会天,然后才睡觉,没再做其他事。”
“那你们又聊什么呢?”
“都是些闲话,他还跟学生说话本里看到的故事呢!”说着,徐东又抽泣起来。或许张侠活着的时候给他讲话本故事,他还会觉得烦,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给他讲故事了,想起来就很伤感。
徐东该说的都说了,陈燚煐也想不到还要问什么问题,就让人先把徐东给带走,他想见一下书院教授裴东呈。裴东呈在善平府书院教学多年,自五年前张侠进入书院开始,他就一直是张侠的授业老师,对张侠也算是比较了解的。
“本官今天刚见了向提学,他倒是夸裴教授教学很用心啊!”
“啊!那是向提学赞谬了,下官愧不敢当!”裴东呈知道向平夸他,心里还是很得意。府学教授是拿朝廷俸禄的,官拜正七品,他自称下官,这是以官场称呼相称。
“今日张侠之事,本官甚是遗憾,本官也想尽快破案,因此有些事想问一下裴教授。”
裴东呈有点疑惑,他并没有表示配合,而是先问:“下官听说大人奉圣命巡视善平府,只是不知大人为何要接下此案?”
“不瞒裴教授,本官手中有一件要案,与张侠有关,想不到张侠今天身死,致使本官断了线索。所以,本官才会接下此案,欲查个水落石出。”
裴东呈跟徐东不一样,徐东只是一名学生,陈燚煐不会向他泄露什么。裴东呈是朝廷官员,此案又与书院有关,陈燚煐只能选择性地告诉他一些案情。
“哦!原来如此,不知道大人想问什么,下官知无不言。”
“裴大人教张侠已有五年了吧?本官从各个渠道得知,这张侠似乎不是一个努力学习的学生?”
“大人你也知道了?善平府五年前有水灾,张侠家中当时捐了不少钱,府衙白同知就找了向提学,让其在书院读书。后来他考过两次院试,没考上秀才,白同知又找向提学,给了他秀才身份。谁知,张侠之后就无心向学了。”
“张侠才二十五岁,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努力一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看来裴东呈也为张侠感到惋惜。不过类似的话,陈燚煐已经听到向平说过了,也不想听裴东呈再讲一遍。
于是他打断了裴东呈的话:“裴教授,如今张侠已死,这些说来已晚。”裴东呈心知陈燚煐不想听他唠叨,他仍然感慨万分。
“张侠在学院里和其他人相处得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仇人?”
“张侠虽学习不上心,但为人还是不错的,比较豪爽,学院的学生都比他小,他平常都很照顾学生们,很有兄长气概。”想不到,除了学习之外,裴东呈对张侠的评价还挺高的:“至于仇人,下官就不知道了,在学院内应该是没有的。”
“据本官所知,张侠特别喜欢读话本小说,可有这事?”
“唉!这张侠无心向学,却喜欢读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下官也多次训诫他,可他不听。平时他自己读一些,不影响到他人,下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影响到别人那可就不行了。”
“那你知道他在读什么话本吗?”陈燚煐追问。
“石头记,他读了好几天了,昨天未时,授课时他未到,下官就直接去寝所找他,正好发现他正在看一本名为《石头记》的话本,下官气愤至极,善平书院自成立以来,还从未有人为了看话本而逃学的。”
“下官一怒之下,就把他那本《石头记》给没收了,那书现在还在下官的寝所里放着呢。”
原来如此,裴东呈把张侠的《石头记》给没收了,张侠在授课结束后就离开书院,又弄回了一本《春花记》。这个张侠看小说真是看得入迷了。这么说来,他有可能是去买《春花记》的时候就收到了纸条,并夹在书中。如果他是一个人去买的书,那约他的人又何必故作神秘呢?显然他有同行之人,多半也是书院里面的学生。
陈燚煐站起来,走到屋外,叫来柳开平,让他去找那些学生,问一下有谁昨天与张侠一同出去买书了。
回到房内,他又问裴东呈:“本官问过徐东,他说张侠是午时翻墙出去的,裴教授可知这事?”
裴东呈一怔,叹了一口气:“唉!书院的墙不是很高,如果学生们翻墙出去,下官也拦不住,大人,能进善平书院的,都是善平府最优秀的学生,仁义道德是学生必修之课,所以书院的教授们从来不会对学生的行为过于约束。学生自己就有自制力,自己约束,不会主动翻墙出去。除了张侠!”
裴东呈的意思是说,只要教授学生仁义道德,学生就能约束自己,就不会去翻墙。然而,陈燚煐拥有两世记忆,却不认同这种说法。大多数人都是有惰性的,也都贪玩,必须用规则来约束。如果人不受约束,大抵会偷懒,并玩性大起,学业事业都会抛到一边去了。恐怕那帮学生悄悄翻墙出去,裴东呈都不知道吧?又何止张侠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