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燚煐、金念情和柳开平已经出了京城,在距离京城约8里的官道旁边。他们俩正在等左清,今天是左清离开京城的日子,很多与左清熟识的人都选择在出京后约2里的官道旁边的三送亭送别他。三送亭是出京南下必经之处,也是传统送别的场所。
陈燚煐选择距离京城约8里路的地方,就是为了避开其他人,与左清单独见面。事实上,他在三天前就打听到左清出京的日子,并提前两天以出差公干的名义离开京城,去距离此处约20里的容铎县视察刑律工作。他与金念情、柳开平今天早晨从容铎县出发,到这里等待左清,见了左清之后,他还会赶回容铎县。之所以搞得这么复杂和神秘,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与左清单独见面。他想舞弊案如果真有幕后之人,那么他就有必要避免让这幕后之人察觉到他在私下调查。陈燚煐和金念情在此处等待,柳开平则在1里外先行打探左清的行踪。
文人之间的送别还真是矫情,直到差不多午时,柳开平才赶回,告诉陈燚煐,左清的马车还在不到1里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
陈燚煐吩咐柳开平和金念情一前一后,做好戒备,以防有可疑之人。他则在官道旁,等待左清,左清及其家人一共四辆马车。当左清的马车通过时,陈燚煐高声喊道:“左大人,下官是陈燚煐,可否抽点时间,下来与我一叙!”
马车里的左车听到喊声,掀车马车的窗帘,一看是陈燚煐,大感惊奇。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陈燚煐一个人,才叫停马车。左清的家人还记得陈燚煐,知道这个是当初大喊大叫要封他们家的人,心中感到畏惧。
左清毕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沉着冷静,问道:“陈大人,你……你一个人在此等我?”
“是的。”陈燚煐回答:“可否耽误左大人一点时间!”
左清听完后,转头安慰自己的家人,然后下了马车。陈燚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引路。左清立即明白,他要说的是隐密的话题,不想别人听到。他跟在陈燚煐后面,大概走了一两百步,远离他的家人。如此一来,他们的讲话也不会被别人听到。
左清对陈燚煐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法感到惊奇:“陈大人,你究竟有什么话要说呢?”不过,左清却相信陈燚煐不会有恶意,因为陈燚煐曾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却放过了他。
“前些日子,下官被言官弹劾,左大人曾仗义执言,为下官说话,下官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左大人道谢。”陈燚煐说着,向左清施了个礼。
左清连忙还礼,说道:“陈大人客气了,老夫本以为在劫难逃,想不到陈大人能秉公执法,还老夫一个清白,老夫为大人说话,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
陈燚煐注意到,左清自称“老夫”,显然他已经从仕途终结的烦恼中走了出来,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
“今日下官在这里约见大人,一则为了送别大人,二则有些话想跟大人聊一下。”
“我已经辞官了,‘左大人’这个称呼就当不起,你可以称我一声左老就行了。”左清接着说:“不知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左老,不知道你与那蒋严有过什么恩怨?”陈燚煐问道。
“怎么?你认为他和我有仇,才会揭发舞弊案?”左清又说:“可是我与蒋严没有什么私仇,蒋严这人还算是耿直,就算与我有仇,也不会无缘无故弹劾我呀。”
“左老应该知道,我在调查舞弊案前,曾在京卫协同主管治安,但在蒋严弹劾大人之前,街坊并没有谣言,反而是弹劾之后,谣言才愈传愈烈。所以我曾一度怀疑蒋严可能是故意对付左老,如今左老却否认了这点,让我疑惑不解。”
“陈大人,你是怀疑此案还有可疑之处,但案子不是你断的吗?”陈燚煐一直很谨慎地提出他的想法,但想不到左清却问得直截了当。
“案子本身没错,确实是李天伦向贵府管家行贿,所以左老怨不得别人,但不排除有人利用了此案?”
左清听到此话大吃一惊,他眉头紧锁,瞳孔放大,说道:“不瞒你,圣上恢复我的官职后,我就知道我的仕途完了,那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整个案件,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想害我?但没想出头绪?”
“怎么大人你……你也怀疑?”陈燚煐惊奇地问道。想来也是,左清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整个案子闹得那么大,结果就只是一个学子行贿一个管家,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朝廷官员涉嫌在内,当然,打死人的徐如龙和戴宙是自作自受。我当时太关心自己的仕途了,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没想那么多。”左清向陈燚煐坦诚他的想法:“事后才慢慢回过味了,觉得真有可能有人在算计老夫。主要还是你提醒了,记得你曾对我说过,这案子闹大了,涉案之人谁都不能善了。”
左清的自称从“老夫”变成了“我”,陈燚煐觉得左清一开始可能是自恃长者身份,如今应是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与陈燚煐谈论事情。
“你是查到了什么?”左清竟伸手抓住陈燚煐的手,紧张地问陈燚煐。陈燚煐抽出手来,左清感到很尴尬:“抱歉,我太着急。”
陈燚煐摇摇头:“左老,根据我的调查,蒋严可能是被人引导了,他那天去山清楼吃饭,恰巧听到隔壁屋有人谈论舞弊之事,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为了就是揭发舞弊案,可惜这两个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徐如龙和戴宙打死李开伦,案子越来越大。我查清此案后,左老看看圣上的决断,李天伦和胡干都是小人物,不值一提,徐如龙和戴宙自作自受,也怪不得别人,只有左老丢了礼部侍郎之位。事实上,此案一发,不管案情如何发展,左老的礼部侍郎之位都会不保。”陈燚煐说出他的结论:“所以,此案如果真有主导之人,那么他的目的就是把左老从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