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卸掉了妆容,镜子里的这一张脸仍旧美到让人窒息。
只不过……
抹去了口红,洗掉了眉毛,眼线,这一张脸漂亮是漂亮,但气色,却是要差一些,有些苍白。
就像是一颗脱了水的蔬菜。
再怎么保留着原有的叶片本身的水分,却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一棵菜了。
对啊,现在的她,叫碧昂丝。
“所以,碧昂丝,你有什么好慌乱的,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女人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出神,曾经,这是一张她做梦都想要拥有的脸,如今,容貌恢复,却又是靠另一个人换来的。
凯特跟她说过,四年前,她被那个人救起的时候,容貌尽毁,身上到处遍布着伤痕,已是奄奄一息。
当时所有人都劝那个人不要将希望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而且还是一个没有了希望,根本救不活的人身上,所有的人,包括凯特都在劝那个人不要白费力气。
但那个人根本不听,哪怕是动用家族禁术,也一定要将她给救活。
最后的结果是,那个人以命换命,至于现在镜子中的这一张脸,也是在那人过世之后,第一时间从身上移植过来,前前后后,做了不下于十次的修复手术才恢复到了如今的模样。
所以……
她想起来刚刚在电梯里,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
尽管还是那一张脸,可这一张脸上植入了别人的皮肤,终归是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
只那一眼,就算慕林琛他有着火眼金睛,也不可能一眼就能确定她是“她”。
碧昂丝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一把黑色手枪,她将手枪握在手上,手指寸寸挪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四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就比如自己的这一双手,最开始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稳,当时的她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但……谁能想得到,十指尽断却也是握了四年的枪。
从一开始被所有人排挤,嘲笑的残废一步步成为皇家雇佣兵团的团长。
凯特有句话说得特别对。
他说:“碧昂丝,你要记住,你的这一条命不是属于你自己一个人,从今以后,但凡是活着的每一秒,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那个人的一份,你是替那个人而活着。”
不仅仅是过去的这四年,之后的每一年,每分每秒,她都将代替那个人而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童颜,我要你记住,真正害你的人是慕林琛,你真正的仇人也是他,是他将你丢进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所以,你该恨的人也是他。”
“所以,你一定一定要记住,记住这一个名字,记住这一张脸,记住这个人,此后,你所遭受的一切苦难,皆是因他而起。”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习习寒风侵入梦魇。
梦里的女人一遍又一遍同她说着这些话。
这些话好像是那女人故意凑在她耳边说的,低沉,细微,却也入耳。
这四年里,都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这般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时间过得飞快,四年,很多事情已然改变。
但时光却未曾在那个人的脸上留下烙印,还是那样的英姿勃发,器宇不凡,经过岁月的打磨,眉间更添英气,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韵味,更加的耀眼夺目。
虽然并未来得及细看,哪怕只是那一眼,也足以令人惊艳,记忆深刻。
那一双眼睛,幽深如湖水,一如既往的冰冷刺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热烈与温柔。
那个人,温柔?
她在心里哑笑,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碧昂丝从梦魇里惊醒,身上冷汗阵阵,她忍不住的呢喃出声,床边的小夜灯顺势亮起。
艾伦睡在里面的小卧房内,她这个人睡觉重,泛起困来,倒头便能睡着。
别说只是这么一点动静了,就算是现在有人翻墙而入,将她给抬起丢到河里,怕也是会毫无知觉。
碧昂丝坐靠在床沿,打火机“刺啦”一声响,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光亮,她迅速的抽出来一根烟,点上,袅袅青烟,烟雾弥漫。
房间内死寂一片,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她就这样坐了很久,夹在指尖的烟时不时的吸上一两口,她不是很喜欢烟草的这一种味道,但好似,也已经习惯了。
广州的深夜里不见星星,但这是一个不眠之城,哪怕已临近零点,整个城市还是到处被灯光给笼罩着,好似不会熄灭一般。
比天上的繁星耀眼夺目。
碧昂丝看着窗户外头,那一双眼睛没有了白天时的灵动活泼,就如同是这房间里的气氛,死寂一片,毫无一丝焦距。
脸上瞬间血色抽离,在这一个夜晚,沉寂了四年的心猛烈的跳动着,变得不安,急躁,变得就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咚,咚,咚……”
房门外,男人急躁的敲门。
这突然的响动也将屋内的人从沉思里拉了回来。
不用想,她都猜得到是谁,除了凯特,还能有谁。
但她还是低低的问了声:“谁啊?”
“是我,凯特。”
果然。
这么晚了,找她会有什么事?
手里的烟已经将指甲盖熏得有些黑了,若不是凯特突然造访,她怕是一整个晚上都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