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点到为止地和他问好: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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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梁上挂着一副没有度数的圆框眼镜,思考时会下意识地用手推一推镜框,他说话很有逻辑,尺度把控地也很令人舒服,谈话时总是在恰当的地方停顿,给对方一点理解时间。
这么多年了,他一点没变。
忍足侑士像所有我在医院中遇到过的负责任的医生一般,形容整洁、举止干练,他将深蓝色的头发向后梳去、用发胶固定,露出饱满的额头,穿着及膝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胸口处佩戴着名牌,左上方的口袋则插/着一根钢笔。
然而久别重逢并不能令我感到惊喜,我的内心甚至会下意识产生一种局促不安感,想要逃避,但为了维持得体的表情,只好努力克制自己。
“你……”他罕见地停顿了。
是想要询问我什么吗?亦或是关心?但无论如何,你又是以何种身份、何种立场来和我说这些话的呢?
我等待着,大概还有点不可言说的隐秘期待。
因为这般迟疑,这般局促,我实在很难在忍足侑士身上看到。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局部伤口有发炎迹象,所以每天都要按时上药,饮食方面要清淡,注意忌口,辛辣刺激性食物和生冷海鲜最好不要摄入。虽然你的恢复能力很强,但养伤期间还是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我不建议你近期内出院。”
“麻烦你了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
“医生,你有看到我……朋友吗?”我想问他青峰大辉在哪,但想来想去还是选择用“朋友”这样一个中性词。
“那个送你来医院的男人吗?”忍足侑士取下挂在我病床前的资料板,抽出钢笔在纸上面添了几个数据,他一边写一边说道:“他去缝伤口了。你做手术的时候他一直等在手术室外,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在病床边陪着,直到你情况好转后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所以不止是朋友吧。
我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就像他很容易就明白“朋友”这两个字只是我的托词。
我们最舒服的关系应该是朋友,不要做情人,与忍足侑士做朋友远胜过和他做情人。
做朋友,他身上所有我不能够容忍、介意的特质就会顷刻间全部变作优点:有分寸,幽默、健谈,总是体贴地考虑到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我的想法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懂,我是如此欣赏他的性格。
但是做情人,我会惶恐不安,我会忍不住过度索取,我需要深刻感知“我是被爱着的”这一点,但忍足侑士含蓄内敛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有如此热烈外放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