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思。
这份沉重的罪孽他已背负了十多年,每过一日,心中的压力便加重一分,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很自责,那个内心深处真正的他其实真的很自责,但他无能为力,他找不到出路,无法说服自己,同样,也无法从这黑沉的炼狱之中真正解救自身,只好愈陷愈深,泡在污浊的血污之中,徒劳地仰望天上的星辰。
倘若此时有一个人愿意精心地为他编织一场梦境,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他“没有关系”,伸出手轻掸他的肩膀,掸落灰尘,仿佛无形之中也解开他脖颈间沉重的枷锁,即便是逢场作戏,那他也是愿意的。
但,我是以何种身份爱他呢?
这个问题有两种答案,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是割裂两者的关系,一旦选择其一,即便拥有同一张相似的脸庞,也要彻底将两者区分看待。
我在逼赤司正视自己的感情,他何尝不是在逼迫我舍弃虚假的身份呢?
我曾凭借这张脸,凭借这份便利肆无忌惮地侵占他的内心空间,像菟丝花一般不知疲倦地汲取他心头的血肉,以此滋养自身,我利用他的愧疚获取他的怜惜,他的好感,他的爱意。
我曾给自己披上了一具空壳,努力思考、勤加演练,尽力使自己的行为贴近原主人,因为这是捷径,是通向赤司征十郎心扉最快速的方法。
如今,被他戳破,他要我二选一。
但是,如果我毫无保留地道出真相,这看似美好、纯洁的幻梦背后早已爬满蛆虫的现实,你真的能够接受吗?
在蛇的引/诱之下,早就过界的人,不正是你吗。
“我以鹿岛砂糖的身份爱你。”
以“鹿岛砂糖”的身份敲定的男女之爱,撕扯开亲情的外皮,内在充斥的是情/欲,是冲动,是渴望。
这份爱,从来不是你想要的宽恕,不是原谅,不是解你顽疾的良药,反而将你往深渊的更深处推去,有千百只手从沼泽中伸出,牢牢地抓住你,将你拖向绝望,拖向毁灭。
小征,这样沉重的现实,你明白吗。
-
“鹿岛砂糖,你是鹿岛砂糖。”他眼中微弱的火光骤然熄灭,喉结微动,赤司略带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终于从虚幻的甜美梦境中苏醒,转而落入更加无助的境地中。
他的好感度攀升至57,继而缓缓涨至63,又重新掉回59,如此反复,可见他心神激荡,思绪复杂至极。
“你爱我?”他微皱眉毛,眉眼间透出一股似有似无的稚气,双目微阖,他喃喃道:“这是错误的。”
我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大概连赤司征十郎自己也无法弄清楚他究竟心动于何时,是初见时那个不小心从三楼掉落的兔子玩偶引发的惊鸿一瞥,还是内心隐秘的情绪被相似的面容所触动,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爱的是皮囊下截然不同的灵魂,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前者他无法肯定,后者他又不想去承认,因为那是错误的,是背/德的,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人唾弃的行为。
什么时候,那份依恋变了味,的土壤滋养出贪念,他终于彻彻底底将自己异化成了怪物。
连他都恐惧这样的自己。
每一天,当透过镜子仔细端详那张脸时,似乎还可以找到幼小孩童的模样,但是伸出手,镜中所显现的又是少年人的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