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幸村精市并不强求,他一向擅长应对这种沉默,所以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安静地看起了自己的书。
然而,在中,他却有些出神,洁白纸张上的日文渐渐模糊成一个个小黑点,连气息从鼻腔内吸入、肺部微微扩张的感觉都一清二楚。
他一向很有规律的活着,从小到大,人生皆是同龄人中的最优解。
当男同伴都进入青春期,会因为身边可爱、娇俏的女生而心动、激情勃发时,幸村精市所能感到的只是一片长久的平静感,如同他记忆里神奈川那片波澜不惊的大海一般。
他能够从课本、诗歌中找出一百种解释这种冲动的理由,无论是从生物、化学还是遗传角度,他理解这种奇妙感觉的诞生经过,能够支配人类理智的爱欲之火,就被他简单地化作了一个个化学符号。
艺术本就是裸/露的。
从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所创作的大卫雕塑,到雷诺阿画笔下姿态雍容的裸/体妇女,艺术是诚实地展示美好的东西,无需感到羞耻。
他熟知人体黄金分割比,了解人类的头骨是如何构成,这些对于画家来说,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换言之,他早就已经见识过最标准的美丽,皮相对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但是,当他见到那位鹿岛学姐的时候,心仍会生出一丝悸动感。
这种感觉如同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所栽培的植物发芽一般:胚芽汲取胚乳中所提供的营养,日夜积蓄着力量,根系也在努力往下延伸,终于子叶顶破种皮,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一株怯生生的绿色植株立在了褐色的泥土之上。
那是一种新鲜感,一种生命诞生的隐隐激动感,他的心仍会为生命所绽放出的奇迹而赞叹。
这实在是很奇怪,植物发芽过程的图鉴在生物书上亦有详细解释,但是相较于面对人的无动于衷,幸村精市对待植物,可谓是温柔到了极点。
他会不厌其烦地检查土壤湿度,一日三遍地用滴管在培养皿中滴入营养液,甚至是在暴风雨来的前夕,不顾危险地修补天台植物园的漏风口。
就连最普通的植物,就像那些在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小草,一不注意就会遭到行人践踏的那种,他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幸村君……是经常来天台这边吗?”
没想到是对方先开口,他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嗯,这是很安静,风景也很好,很适合看书。”
“我以前也经常来学校的天台散心,不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因为是艺术生的缘故,自主招生考试对于文化课的成绩要求并不高,所以我经常逃掉自己不喜欢的课,比如数学课、物理课之类的。”
说到此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神情中又充满着对那段岁月的怀念:“那些公式、定理实在是太麻烦了啊。我经常一个人呆在天台,带着纸和笔,画云、画海、画学校、画神奈川。
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下,你所看到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为此深深着迷。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印象画派,也喜欢上了雷诺阿。”
“休养了一年后,我重新回到了学校,似乎过去我所熟悉的一切都改变了,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课本知识,但当我再次站在天台上,从远处眺望这座城市时,却发现……它仍是同一个模样。
幸村君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你也曾像我一般时常观察着日升月落、四时之景,你就会发现,一个人的离去对这座城市时无足轻重的。”
幸村精市深以为然。
人同一座城市,同云、风、太阳、大海都是没有关系的,即便没有他的照顾,那些花草依旧能在寂静无人的地方长得很好,虽然田圃会杂草横生、日渐荒芜,但也逐渐活成了自然的样子。
鹿岛砂糖轻轻拂过那些长势很好的小花小草:“天台的植物园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但是一直没有专门的人员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