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今年十七岁。
以往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
他是邓州人士,父亲早亡,家里只有个老母,种着几亩薄田,闲时做些零工,补贴家用。头年,张学士在邓州招募士卒,言说金贼围了京师,官家危在旦夕,召四方勇士进京勤王。
其实对于上皇和官家,王二牛心里是有怨言的。尤其是上皇,弄的那个花石纲祸害了多少人。但怨归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金狗杀了或抓走,毕竟是他们大宋的官家。
于是王二牛跟老母说,要跟着张学士去京城救驾。老母虽不舍,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让他放心去。
大军到了颍昌府便遇上金狗,张学士说不用怕,金狗也会疼,也会流血,还说胜者生败者死,要想活命先得把命豁出去。
他觉得张学士真是学问人,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便心下一横,忘却恐惧,跟着身边的老卒冲上战场,把金狗当瓜菜砍。砍着砍着,就砍进了汴梁。
那是他第一次杀敌。
和他一起出来的很多人都死了,他侥幸活了下来。
可他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进了汴梁才知道,城内守军不满七万,各地勤王军又在奸臣唐恪、耿南仲的命令下裹足不前,唯有张学士带着他们突围入京城。
但区区一万多人,又能顶什么大用?加上城内守军也只有八万余,金狗足有十五万!而且城内守军和他们不同,大多想着投降。
同乡大虎哥说,他们完了。要么被金狗杀死,要么饿死。没有第三条路。
倒也没人恨张学士带他们来送死,张学士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如果每个大官都像张学士那样,金狗也不能打到汴梁。
就在他们绝望时,突然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永福帝姬,冲到刘家寺营寨抓回了完颜宗望和十二个金狗!
那可是完颜宗望啊!多少大宋将士未能打败的完颜宗望!
王二牛自认是个没啥见识的乡野村夫,可连他都知道,完颜宗望是大宋的大仇敌,几次攻宋他都是主帅。据说官家怕他跟怕什么似的。
可这样的人,被永福帝姬说擒就擒了!
张学士说永福帝姬得了太祖梦中所赐神力,才如此威武。但他们私下里议论,永福帝姬本身就不凡,否则太祖为什么偏偏赐神力给她,而不是赐给别人呢?
大虎哥悄悄跟他说,永福帝姬名讳佛宝,她一定是佛祖座前的莲花童子,转世投胎解大宋危难。
读了几年书的周四郎则说,上皇和官家信的都是道家,永福帝姬和佛家无关,是道家女仙投生,极有可能是九天玄女。
还有郑小郎,斩钉截铁地说永福帝姬是玉皇大帝的女儿。
三人争得快打起来,大家看他们的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王二牛没想那么多,只在内心深处有了一丝奢望,也许,他能活着回去见老母了?
后来,张学士说永福帝姬要八百健儿,同袍们竞相报名。其实大家不傻,这时候找人,还能是为什么?但大家愿意跟着永福帝姬去拼,去杀,去将金狗赶出大宋的地界。
他不懂朝廷大事,可他知道一个道理,跑到别人的土地上抢夺财物,欺男霸女杀害百姓,这不对。
服下永福帝姬赐予的灵丹妙药之后,王二牛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永福帝姬刀锋所指,就是他们的方向!
那一夜,他们杀了个痛快!
原来,金狗也会害怕,也会退缩。
种洌也觉得无比痛快,痛快得斩杀一个金狗后仰天狂呼,大伯,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
你没能做到的,永福帝姬带着我们做到了!
大伯,你可以安息了,大宋未亡。
他的大伯重师道,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可惜未逢明君,活生生气死。早在金狗兵围京师之前,大伯就看出金狗必然对大宋用兵,奏请官家集中关、河兵力在沧州、卫州、孟州、滑州一带修筑防线,由于主和派的阻挠未能成事。
后来大伯察觉金狗即将大举南下,上疏请求官家临幸长安暂避敌锋,官家也不允。
太原沦陷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路大军果真南侵,官家急召大伯回援。大伯率种家军一路急驰,到了却听说官家决意割地议和,主和派更命令地方宋军不许勤王,主战的李相公也被贬出京城。
大伯悲愤交加,又觉无力回天,竟就这么去了。
种家家训,忠君爱民。五代从军,数十人战死沙场。种家老将六十多岁上战场都是常事,马革裹尸、血染黄沙也无怨无尤,这是忠义之所在。
可种洌看着死不瞑目的大伯,第一次对种家信念有了怀疑,这样的官家,真的值得种家付出一切么?
如果官家和朝廷诸公都愿做金狗之奴,种家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种洌心灰意冷。
然后,赵家忽然出了位与其父兄完全不同的永福帝姬。
抓到完颜宗望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在久经沙场的种洌看来,此事不算很难。永福帝姬长得如同明珠美玉,完颜宗望好色成性,见到她,必然降低警惕,失了防备,她若再会些武功,真能出其不意地拿住他。
所以,种洌不像其他将士那样觉得永福帝姬有多神奇。
真正让他对永福帝姬另眼相看的,是她坚决主战的态度。主和派那帮孬种有一个算一个,全受到了惩治。活着的,人在京师的,现在全被吊在紫宸殿大梁上;死了的,墓在京师的,全被挖出来鞭尸。
看永福帝姬那意思,等将金狗赶走,各地主和派也是一样的待遇。
快哉!
老赵家,总算出了条好汉!
虽然永福帝姬是女子,可在他种洌心里,她就是好汉!比上皇和官家强一千一万倍!天爷,当初为什么不让永福帝姬托生成男儿?大宋江山若交到她手里,该有多好。
永福帝姬说,要去取完颜宗翰的人头,那就去吧。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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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北宋时期,种家将才是最有名气的,对北宋的贡献也最大。杨家将主要是后来的艺术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