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还按着她的肩膀,继续说了下去:“此法一出,便是断了他们两族、不止这两族,还有巴地其他士族的路。”
“他们可是靠着举孝廉,源源不断地把自己家族的力量,蔓延至大楚中。”
“你现在出去说自己要搞科举,第二天他们就能举着反旗,杀到你寝房外。”
姬似玉沉默下去。
她缩了缩身子,抱成一团——她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之前没意识到,现在经苏瑾这么一提醒,忽视的东西就涌入脑中。
她发现,自己的处境,恐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危险。
自己只能按照李公、郑公的想法去做,只能够在规则之内,做一点小小的挣扎,而要是违背他们意愿太多、挡着他们的路了,他们完全可以打破这份规则。
皇帝真不好当啊。
“那朕该怎么办?这么好的法子就这么放下去了?”姬似玉抬起头,无助地看向苏瑾,眼里还有些泪花。
苏瑾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毛捋着:“只是暂时不用。”
“既然张公是你亚父,那你明日便见一见张公,同他说一声,让他……”
姬似玉抬手,打断他的话:“明日朕会让亚父入宫,握瑜亲自同他说。”
苏瑾一愣。
姬似玉眼里又有泪花涌出来,她吞了一口口水,压住这股酸意:“朕现在最能信得过的人,便是你和张公了。”
“你是朕的夫君。”
“他是朕的亚父。”
苏瑾轻笑一声,点点头,又顺毛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明日便让张公来,我亲自同他说一声。”
姬似玉点点头,在屋子里整理好情绪,便转身出门,去自己的书房——她还要学习如何去当好一名皇帝,时间紧迫。
哪怕有苏瑾帮忙,能够拖延刀落到自己脖子上的时间,可自己总不能拖后腿。
那样谁都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拯救自己的苏瑾了。
姬似玉啊,姬似玉。
你要加油!
姬似玉心里给自己鼓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像苏瑾做的那样。
苏瑾在屋子里有些出神。
这张公,张金石是姬似玉的亚父——所谓亚父,就是仅次于父,现在姬似玉的父亲驾崩,那这个亚父不就是父亲?
自己明天要见岳父了?
苏瑾搓了搓手,有些紧张——两辈子加一起都是头一回。
紧张归紧张。
第二天,他们终于见面。
张金石,听名字是一个硬朗的汉子,但长相儒雅得很,只是脸上几处刀疤、箭伤,突兀得打乱这种气质。
年岁很大了,发须皆白,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即便在宽松的朝服下,也隐约能见那健硕的肌肉块。
“握瑜,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张金石刚一入屋,便大笑着同苏瑾打起了招呼,“听说你竟阻了李公、郑公的路子,真是少年英才。”
他对苏瑾的印象很好。
对姬似玉这个便宜女儿,大兄唯一后裔,他怜惜得很,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姬似玉只嫁一个对她好的人。
但…李公、郑公他无力阻拦,这几日焦心挠肺地睡不着。
直到今日,听闻郑公、李公接连在苏瑾这吃了瘪,没能把人送过去,他开心得不得了,只是不能太露骨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