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能一言九鼎?
并不是。
皇帝同样是秉承着欺软怕硬的优良传统。
刘协也是如此。
他也不是没有和黑恶势力抗争过,但是那个时候确实是他还小,懵懂不知事,所以刘协当时也不害怕。而他相对知道事情多一些的哥哥刘辨,就害怕了。
人知道得越多,便越是感觉自己越渺小,越害怕,越是敬畏。
无知者无畏。
现在刘协知道了,皇帝只是一个称号,别人承认才有用,若是旁人不承认…
所以皇帝最重要的就是要抓人。
对于这一点,刘协恨曹操,也恨斐潜,但是他又同时感谢曹操和斐潜。因为这两个人才是刘协成长过程当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
给皇帝上课的,称之为帝师。
那么给刘协补上这一门皇帝课程的启蒙者,不是他爹汉灵帝,而是董卓。
帮助刘协提升的,就是曹操和斐潜。
学好了徒弟,饿死师傅。
刘协如今虽然还算不上完全出师,但是他也想要饿一饿师傅了。
可是他手上无权无财无兵无人,所以他唯一能够出让,作为筹码的,便是什么呢?
刘协坐在大殿丹阶之上,声音低沉但字字清晰,昔日孔子游于鲁,观大河之水滔滔不绝,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夫仁德亦犹是也,源远流长,恒若江河,绵延不息。
朕幼时习礼乐,遍览群书,尤重《诗》、《书》、《礼》。仁德,乃国之大本,立人之极则。孟子有云,「仁者爱人。」夫仁者,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怀抱天下,泽被生民,无而不利也。
尧舜禹汤,皆持仁德,故光显四海,声教讫乎遐方。仁德之光,犹如旭日初升,照耀万物,生辉无疆。然世道变迁,人心不古。今日之风,或已离仁德之道久矣。
仁德之行,非朝夕之功。需日积月累,细水长流。君子务本,其命维新。故朕召诸位爱卿而来,是以彰仁德之要,勉而行之,抚慰百姓,兴盛汉业,使四海升平,八荒安康。
大殿当中众人一听,便是相互以目示意,然后整齐划一的恭贺天子圣明。
刘协微微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之前刘协还有些会因为大汉疆土扩大,战胜了外族而兴奋开心,那么现在刘协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感觉一般了,甚至还有点害怕。
就像是上一次鄯善条约端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刘协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在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刘协沉默了。他放弃了大张旗鼓宣传,或是炫耀鄯善条约,也没有说就此就将其扔在一边,而是经常会召见那些西域之人,问一些西域的风土。
既没有说要办庆典,也没有说就此罢休。
那一份鄯善条约,一直都放在了刘协的桌案上。
刘协如此举止,倒是有些出乎某些人的意料。
甚至还有人因此前来试探刘协的口风,结果被刘协一句朕知道了给堵了回去。
大殿之中,群臣此起彼伏的附和着刘协的观点,阐述仁德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是引经据典,文采飞扬,可是刘协表面上似乎认真倾听,但是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他也想要务实一些,可是他没机会。
见群臣附和了许久,也抖搂不出什么新鲜的词语之后,刘协才缓缓说道:朕有闻,治世之道,贵乎审察。古之贤哲,皆以广纳众言为先,盖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也。昔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以为政者,当虚怀若谷,取长补短。博采众议,方能洞察秋毫,明辨是非。朕深以为然。
然今之世,有昧于一己之见,闭耳塞听者众也。彼等固执己见,不纳良言,终至昏聩。譬如商鞅变法,虽有益于强秦,然其刚愎自用,不听群臣之言,终遭祸患。故君子当如行云流水,广纳百川,不拘一格。如此,方能无事而不济是也。
朕久居深宫,不知天下变化久矣,常愧于列祖列宗。是故,朕欲开设言路,广咨博询乡老之言,以求日新德,月新能,政令通达,仁德天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协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群臣能说什么?
于是又是纷纷高喊天子圣明。
既讲仁德,又要兼听的天子,这不圣明么?
在汹涌澎湃的马屁之下,刘协扯了扯嘴角,然后指定了两三个人负责制定一下具体的事项,便是挥手退朝…
就像是结束了一场戏。
是的,唱戏。
在那些铿锵的锣鼓声之下,是戏曲演员被一条条的缠头布,勒得头疼欲裂,在浓墨重彩之下,掩盖的是灰暗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