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将要饿死的鬼。
裴茂微微沉吟,然后迎着裴俊期盼渴望的目光,缓缓摇头,城中兵马须防守城池…城外庄园一无军资积储,二无城墙稳固,更何况…出外野战,非是轻易。结阵厮杀,须有长久操练,而城中之兵,守城尚且堪忧,如何有迎战数倍敌军之力?此事勿要再提。
裴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强忍怒气,沉声喝道:家主!莫要以为某不知道你只是护着主家,却枉顾我等旁支于兵祸之中!某也姓裴!
大胆!在裴茂身后的护卫怒喝。
裴茂却是不恼,只是摆手示意护卫稍安勿躁,然后摇头苦笑,奉先,我视你如亲生子侄一般,岂有两般对待之理?若是安邑这里仅有裴氏一家,那么老夫也不再多说,实在是不能抵之,大丈夫死则死尔,也算是不堕了裴氏之名…然如今这城中兵卒,非你我所有,乃护卫安邑之要,更要保安邑上下百姓民居,若是乱战一气,陷于曹军之中,届时安邑可就无兵可用,那可真是不可收拾了!
裴俊只是冷笑,旋即也不再多说,随意拱手而去。
裴茂垂着眼皮,脸上不悲不喜。
内帘卷动,裴辑走了出来,拱手见礼,父亲大人…
裴茂咳嗽了两声,以手示意。
裴茂的年岁已经比较大了,多多少少有些精力不济,尤其又要和自家人勾心斗角,不仅是无奈,还有些哀伤。他们虽然是同一个姓氏,但是人么,都是如此,屁股永远都是自己的,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裴辑低声说道:原以为奉先多有历练,也知利害,当明事理,却不想到如今其方寸,确实有些乱了…这往日机变,怎么都没了?
裴茂的声音低沉,莫要小觑了他…他可是和…呵呵…
裴茂他手下跟踪了裴俊一段时间,发现裴俊似乎和曹操有所联系。
啊?裴辑愣了一下,父亲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这奉先…
裴茂笑了笑,语调又沉又缓,奉先若是不动安邑,倒也罢了…就是怕他贪心不足啊…
裴辑不由得动容而道,父亲大人!这…奉先…竟敢如此狂悖!他,他,他就不怕…
他当然也怕。不过,他更怕失去手中财货权柄…拿起来不容易,放下去,更是难啊…裴茂低声说道,他以为他的那些荣华富贵,都是他拼命搏来的…既然可以搏得一次,为何不能再搏第二次?如今骠骑与丞相,多有不死不休之态,既然得不到骠骑庇护,自然是另寻他途…呵呵,只怕是…呵呵…
丞相看起来势大,却是外强中干,骠骑现如今退萎,然而出手必获…裴辑皱眉说道,骠骑以散击重,丞相入则围,驻则死,岂可因衢而变乎?奉先兄怎会看不清?
裴茂摆了摆手,非不能也,乃不愿也。
犯错了,有错了,真是不知道错了么?
其实并不是。
裴茂仰起头,叹了口气,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出二孔者,其兵不诎。出三孔者,不可以举兵。出四孔者,其国必亡…如今骠骑也好,丞相也罢,皆欲国一孔是也…
裴辑吞了一口唾沫,父亲大人…这,这…是欲逐鹿于…
慎言。裴茂低喝。
裴辑连忙低头。
此时此刻,不可求于骠骑。过了片刻,裴茂沉声道,所求于人,必受制 于人!若裴氏欲求千秋传家,这一战,就必须先扛过去!
裴辑心中顿时一跳,旋即肃容以应。
裴茂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显然精神疲惫了,不想要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是吩咐裴辑,加强警惕,严防四门,绝对不许安邑城中发生任何的动乱,任何人想要搞事,就必须立刻按死。
若是…裴辑低声问道,眼神有些闪动。
裴茂闭上了眼,若是他真的这么傻…昔日有一个奉先…却不知今日可否还有一个奉先…之前那个奉先还有些运道,他这个奉先么…也就如此了…
曹军大举而来,对于河东普通百姓来说,是一场灾难。
对于河东诸姓来说,却像是一个选择。
在安邑的中心市坊之内,有一处繁华高楼。
这里是醉仙乡。
也是温柔乡。
雕花的木质大门内透出暖黄的灯光和细碎的乐声。
门前挂着几盏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和熏香的味道,刺激着过往行人的感官。
即便是曹军大军即将来临,醉仙乡内依旧还有三五成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宛如蝴蝶翩翩起舞,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裳,或倚窗而立,或穿梭往来。她们的笑容甜美而妩媚,眼神中流露出勾人心魄的风情,一举一动都似乎在展现着河东的富裕和繁华。
大厅中央,有一个装饰精美的舞台,台上正有舞女在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曼妙,衣袂飘飘,仿佛仙子下凡。四周的客人或品茶饮酒,或谈笑风生,偶尔有人高声喝彩,为舞女的表演增添了几分热闹。
丝竹之声悦耳,靡靡之音动人。
在舞台四周,有不少士族子弟模样的人,头戴进贤冠,腰配美玉璋,手拿描金扇,身穿银裘衣,或是对于台上舞女指指点点,或是对于身边美姬上下其手,又或是高声谈笑,尽享欢愉。
这里仿佛是一个脱离尘世喧嚣的梦境。
只需要爽,也只有爽。
城外的乱纷纷,而这里只有醉醺醺。
今日有酒今朝醉。
自我麻醉,就可以忘却一切烦忧。
在醉仙乡的一处私密的雅间之中,窗帘低垂,挡住了外界的窥视。雅间内布置得温馨而雅致,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为这私密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