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脩做的事情有错么?
贪腐之人,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
扰民伤财之举,难道不应该被制止?
就像是发丘一样,难道不应该是不道德,不可为之的么?
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反而是错误的事情不能被阻止呢?
王脩不明白,刘晔也说不清,满宠更是无法让王脩同意放弃深究的计划,只能是在肉体上制止。
若是任由王叔治施为…事情太大了…届时无法收场。满宠说道,叹息了一声,国事多艰,我劝说过王叔治,然…唯有如此。
国事多艰?刘晔嗤笑了一声。
满宠一脸严肃的说道:确实如此。主公西进,而太行之艰辛,关中之平稳…足见骠骑之所能,今大汉天下,国势难为,定不可此时再起波澜,多生事端。
说心里话,满宠确实是有些担忧。他算到了前线的战斗未必能够像是宣传所说的那么顺利,但是上党壶关的坚挺,长安三辅的平静,还是有些让满宠十分的忧虑。
按照道理来说,曹操有大汉天子在手,堂堂大义之下,应该是摧枯拉朽一般,就像是当年讨伐袁术一样,虽然袁术势大,但是真打起来之后,百姓便是争相投曹。
可是在关中,这似乎成为了一种泡影,在关中的百姓似乎没人在乎曹操,也没有人在乎什么天子,这些百姓更在乎的是骠骑大将军斐潜。
这就很尴尬。
曹操如今征讨关中,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忧虑,如果放任这样的情况下去,只怕是山东的架子没搭起来,关中已经失去了对于大汉的敬重了。到那个时候,想要再征讨斐潜,或许就不是征讨谋逆,而是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了。
代汉当涂高,这话…刘晔微微一叹,当涂高…如今这长安之地,岂不是当…
子扬!满宠瞪着刘晔,你要疯了么?!
刘晔被满宠喝断,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在情绪激荡之下失态了,便是沉默下来,过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也罢,我去替王叔治收敛后事…
满宠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封书信,此乃我写给叔治致歉之信…子扬替我焚于墓前罢。其有罪,若是平时,当不至死。某有愧与他,就不去祭拜了。
你…刘晔摇摇头,伸手接过书信,塞在了袖子里,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天下辛苦之人,仅王叔治一人乎?满宠沉声说道,若东西可定,天下可平!莫说舍王叔治一人,便是某之性命,亦可付之!岂可因小而失大!
刘晔摆摆手,算了,此事…不必说了…
哈哈,王叔治果然死了!钟演笑得见牙不见眼,叫他多管闲事!
钟繇皱眉说道:不得招摇!
钟演毫不在意的挥了挥袖子,就像是扫去了桌案上的尘灰,此地皆心腹之辈,何必如此拘谨?
钟繇依旧皱着眉头,钟仲常!
是,是…钟演坐得正了一些。
钟繇瞄了钟演一眼,此事与钟氏无关!休要在论!明白与否?!
是,是…钟演拱了拱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颍川钟氏,可是一大帮子人。
颍川钟氏善刑律著称,早在西汉时期钟元就官至尚书令领廷尉,成为全国最高司法审判机构的长官。东汉时期,钟皓以诗律教授门徒千余人,朝中多次征召他做官,他都拒绝了。钟皓因德行高尚、学识渊博,与陈寔、荀淑、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为当时士大夫所倾慕。钟皓的两个儿子钟迪、钟敷因桓灵之世的党锢之祸而终身不仕。到了钟繇这一代,终于是得任高位…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颍川钟氏可谓是真正的精英世家。
片刻之后,钟演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想当初,天子初至许县之时,县衙小破,宫殿无一,兖州不平,南北强敌,真是…
钟繇瞄了一眼钟演,为何如此感慨?
钟演笑了笑说道:我是想到钟氏不易。天子不易,我等亦是不易啊…
钟繇嗯了一声,似乎也是追忆了一些什么事情,眼神略有一些恍惚。
钟氏,是颍川高门。
但是实际上,在汉代的士族体系当中,钟氏最多只能称之为士族,还摸不到世家的门槛。
豪族,或是豪右,就像是早期的河内司马家,其实就是土地主黑老大,到了司马儁这一代开始才念书变成知识分子。
士族就是数代之中有千石或是两千石的家族,而世家除了有三公之类的之外,还需要有经学传家的高级知识分子,未必是多高的官,但肯定是要有许多硕儒。这个是简单的概括,实际情况要复杂许多。事实上只是普通的豪强家族,很少是和后两者重叠的。毕竟豪右豪族格调太低,就像是后世的暴发户,一般来说后两者不乐意带他们玩。
颍川之中,若说四大家族什么的,荀陈无疑都是排在前面,而后面的钟氏,常常就是吊车尾的位置,反正怎么样都是不会排到前面去。
当年颍川士族搞事情的时候,出头的就是陈李两家,然后荀氏和钟氏也被牵连。钟繇他爹就因此一辈子无法出仕,若不是钟繇当下混得还算是不错,钟氏差一点就因此掉了逼格。
想想看,一个大家族里面若是断了两代人都无法当官,昔日关系网,人情逐渐淡漠,钟氏就有可能从此被排出颍川四大,由新的家族顶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