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会不会称当下这个和约为鄯善条约,亦或是扜泥条约?
斐潜不清楚,但是他清楚一点,这个和约将成为后续西域举措的一个模版,指引着更远大的目标和方向。
城外的旌旗漫卷,血红色的大汉旗帜和三色的骠骑旗帜,代替了原本的鄯善国的旗帜的位置。而鄯善旗帜只能是退缩到了角落里面,若是不仔细寻找,甚至都可能看漏了去。
在街道上行走的汉人兵卒高高的扬起头,而胡人则是一个个都缩着脑袋。
扜泥城墙塌了,还可以再建。
可是鄯善人心中的城池跨了,想要再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第一款 大汉帝国前后鄯善国三国相互承认对方均为完全无缺之独立之主国故所签条款皆为国体明确意志所展现。
四门皆开的扜泥城,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衣裳,麻木的任由所有人进进出出。
城中半封锁的里坊之中,依旧处于一片紧张、焦虑又嘈杂的气氛当中。
汉人没有进行全城劫掠,这对于在城中的鄯善民众来说无疑是一件让人松了一口气的事情,但是随着而来的消息却让很多人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那些有关谈判的消息,就像是一把把的小刀,或者一击击的重锤,将鄯善百姓的心扎出一个个的孔洞,捶打成为无数的碎块。鄯善国的百姓期待着战争尽快能够结束,但是又恐惧着结束。汉人的强悍已经给这些鄯善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鄯善国内的官吏的无能无情无所谓的姿态,则是更让鄯善百姓感觉到无穷无尽无可奈何的悲哀。
鄯善国上层巨大波动,鄯善百姓虽然迟钝,但是也能感知到的。
童格罗迦谋取了原本鄯善国王的位置,在老国王死后发动了政变,让楼善一家措手不及,在那一场血与火的夜宴之中,童格罗迦坐上了王位,而鄯善小王子侥幸逃出。
可是谁也没想到,今天鄯善的小王子却带着汉人轰开了鄯善扜泥王城的大门!
这或许就是那个佛陀讲述的报应和轮回?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童格罗迦和鄯善小王子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当兵临城下的时候,没有任何鄯善人会因此感觉到了欣慰和轻松…
国王那边怎么说?
几个鄯善人聚集在了一起,悄声议论着。
听说是要割地赔款了…
为什么?真要割地?这城池都割给汉人了,我们鄯善人的将来怎么办?
现在都顾不上了,谁还想着将来会怎么样?
鄯善…真的就没有机会了么?
割了,或许还有机会…
割了就没机会了!不能割!跟汉人拼一个你死我活!
你去拼么?
沉默。
难堪的沉默。
许久之后,才有人继续说道,要我说,之前就不应该参战!都是童格罗迦的错!
这一次若是能挺过去,鄯善也不是不能重新兴起…如果我们不能咬牙挺住,相互团结,将来汉人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割我们的肉…到时候总不能靠着年年割土来活着罢?
汉人就算是夺取了我们的土地,也没有办法好好管理,到时候…鄯善或许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不去想着自己怎么好,怎么变强,就指望着敌人自己变坏,自己变弱是么?
你…伱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还能怎么说?!如今都是这种局面了,还要捂着嘴么?!
嘿!嘿!都别吵吵,引来汉人就坏了…
几个人渐渐地沉默下来,再也没有了议论的心思,沉默着,带着复杂的情绪各自散去,但是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年轻还是年长,走路的时候脖子都是低着,弯着,下垂着,就像是每个人都走在下坡路上…
再也看不到仰着头,朝气蓬勃的模样。
第二款 前鄯善国将管理曲育撒帕城骆撒绿洲二地域之权并将该地方一切军政公物永远让与大汉帝国。
后鄯善国将管理塔维尔城慕斯特尔城吉尔纳绿洲厄齐尔绿洲四地域之权并将该地方一切军政公物永远让与大汉帝国。
地域划界以城邦二十里为线凡之前所建城邑市坊皆包括在内。
绿洲以周边植被之外十五里为界边缘零散草地面逾亩者亦包括在内。
第三款 前款所载及粘附本约之图舆所划疆界俟本约签订互换之后三国应各选派官员二名以上为共同划定疆界为办就地查勘确定划界若遇本约所订疆界于地形或治理所关有碍难不便等情况应相互妥为参酌更定。
三国官员疆界划定当一年为期若某国因他事延误则可默认以本约所定划界为正。
鄯善皇宫之中,往来的原任鄯善国王,现任后鄯善国王老童头的仆从如同蚂蚁一般来来往往,时不时还会有人碰倒了一起,然后又忙不迭的交错走开,将一件件,一箱箱贵重的物品运出来,摆放在空地上,然后由一旁的小吏登记造册…
白羊脂无暇玉杯一对…
羊脂玉碗四只…
错金灯台一对…
金玉佛像一尊…
金叶佛书三卷…
三色宝石金银酒具一套…
随着说话声,大量的珍物器玩被这样一件件的摆放起来,堆叠起来,成为了条约之上浓缩的墨字…
一些皇宫里面的年长仆从面含悲切,时不时的用袖子在抹着眼泪。在他们看来,这些物品或许代表了鄯善王国曾经的辉煌,或许是上一任,上上一人鄯善国王的心爱之物,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就这样廉价的,赤裸裸的被打开,摊平在地上,任由他人无情的指点,鄙夷的点评。
与这些悲伤的仆从相反,陪同清点的鄯善官吏,脸上却见不到多少悲伤,或许更多的只是无奈。这些器物是鄯善国王的私产,所以和他们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联系。甚至还有些鄯善官吏不由得从心里面翻腾出点阴暗的颜色。
嘿嘿嘿,活该!
于是很有意思的情况就出现了,小资产阶级,或是小地主阶级的这些小剥削者对于大的剥削者被打倒,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怜悯,感觉到唇亡齿寒的也很少,反而是那些被奴役的无产者展现了博爱的同情,为最大的剥削者流下了真诚的眼泪。
在远处大殿之内,童格罗迦难以控制自己扭曲的脸庞,尤其是他看到一旁的楼善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更加的愤怒,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嗤!楼善毫不客气的戳穿童格罗迦的借口,无能就是无能,还怪旁人干什么?看到你现在倒霉的样子,我很是欣慰…我真诚的祝愿王叔你今后的日子里面还会更加的倒霉,因为你要还付战争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