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在雒阳的太庙已经损毁,而现在许县新建的太庙也只是供奉了光武一脉,竟没有再加上刘邦的那一条线…
刘协从小黄门手中接过了光武像,有些沉,但是毕竟是小的模型,所以刘协还抱得住,从锦盒之中取出,放到了神案之上后,又挪动了一下牌位,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又上前调整了一下,最终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协又看了看装神像的锦盒,很普通的一个朱漆长盒子,除了铺垫一层锦缎之外,什么都没有…
刘协叹了口气,跪坐了下来。
按照正常来说,像是这样的光武神像,应该先推算一个什么黄道吉日,然后再斋戒三天,举行一系列的仪式庆典之后,才摆到太庙之中的。
可问题是,刘协现在的状态,是属于正常的皇帝模式么?
很显然,并不是。
就连这个简易的太庙,也都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庆典啊,祭坛啊,就这样建起来,然后牌位就这样放进来而已,那么新加进来一尊光武神像,又算得了什么大事情呢?
就像是刘协自己一样…
刘协上了香,仰首看着神像,低声说道:“朕…朕本无天子位…虽说生为帝冑,长于王室,钟鸣鼎食…然并无觊觎天子之位,只愿足尽天寿便可…”
“却不料…”刘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人生于世,宛如烟云一般,转眼即逝…朕虽为天子,称之万岁,呵呵,万岁,万岁…孰能万岁?更何况丹阶之下,群臣心怀各异,实不如昔也…”
“生于皇室天贵,谓之福也,然祸亦倚之…”刘协喃喃的说道,“当年朕离雒阳,辗转入关,食无食,衣无衣…而后又…”
“唉…”刘协望着光武神像,叹息了一声,“忠于朕者,唯王司徒也,惜乎罹于兵害,又皇甫、朱二将,奈何寿不济也…其后之辈,皆多跋扈,阳奉而阴违,甚至是…”
“天子,何为天子?”刘协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带着一些苦涩。
刘协现在按道理来说应该正是青春大好的年龄,甚至应该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谈笑古今,豪情满怀,雄心万丈,然而刘协是在好的年龄遇到了坏的事情,在奋进的时候遇到了倒霉的环境,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更重要的是他在精神上的无助…
唯独一点好处就是苦难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多少懂了一些政治上面的手段,比起当年来的雒阳长安时的无措,多少进步了一些。
但是懂得越多,对于刘协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来了许县,经过了一系列的世间之后,刘协越发的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操的功勋越来越大,名望越来越高,迟早会出现问题。现在曹操已经是职掌朝廷权柄了,而自己依旧是宛如傀儡一般,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天下,说不定那一天就不再姓刘了…
到时候,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禅让?
呵呵…
当年王莽之时,也是禅让。想当年孺子婴并未正式践祚,以皇太子的身份禅位给王莽,受封安定公,踏踏实实地从四岁活到了二十岁,最终杀他的并非王氏,反倒是刘玄。说起来好笑,让给他姓到是能活,却被自家人下了狠手杀了…
只不过不知道下一个“光武”,又将是谁?
刘协再次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光武神像,忽然觉得神像似乎略微有些歪斜,又上前挪动了一下,发现依旧是有些歪,顿时有些心中不快,皱着眉头将神像又搬了起来查看底座,顿时神色不由得一动!
神像底座竟然是松动的…
或许在搬运的过程当中动得多了,又或是原本就没有安装牢固,使得神像和底座之间似乎有些缝隙,自然安放在神案之上的时候,看起来就有些略微的歪斜了。只不过之前都是放在锦盒之中,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这是…
刘协反应过来,然后将神像抱在怀中,试图将底座取下。
底座是卡进神像当中的,虽然看起来有缝隙,但是要拔下来并不容易,刘协又是扭又是拽,甚至是差一点脱手将神像摔到地上,费了半天劲才算是最终将底座从神像下弄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窟窿。
刘协看了看,依稀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便伸手进去勾了勾,然后一点点的从神像窟窿之中拽出了一张锦帛,目光不由得有些凝结起来!
王粲王仲宣…
亦或是骠骑将军?
刘协伸头看了看在太庙之外的把守的兵卒和小黄门,微微皱眉,然后将锦帛收纳到了怀中,又整理了一下因为拉扯神像而导致歪斜的衣裳头冠,然后又将神像放安装回底座之上,便重新放回在神案之上,又拜了一拜,才退出了太庙,往后宫而归。
太庙之外,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四名替换的兵卒前来,换下了原先在太庙四面的值守的兵卒。待原来的兵卒走后,新来值守的兵卒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有其中两个人悄悄的摸进入了太庙之中…
过了片刻之后,进入的人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相互递了一个眼色…
锦帛并不大,也不多。
刘协回到后宫之后,避开了闲杂人等,很快就看完了,但是看完之后,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而是陷入了更多的思绪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