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中,气氛略有些压抑。
就像是江东当下的政治局面。
这个局面,简单来说,就像是老薛家的猫。
江东有主罢,有主,可是现在又是无主。
按照道理来说罢,无主应该比较乱,也不能算是太乱。
军政么,是合作的状态,但是同样的也有各自的小心思。
张昭沉默了一会儿,从一旁的书案上拿了些文册来,递给了张纮,正好子纲兄来了…今年上计刚统计出来,今岁各郡上计数目…简直就是…
张昭叹息了一声。
在江东,张昭就是后勤大管家,这一类的数据当然是汇总在他这里。
张纮心中一跳,连忙接过了上计汇总的文册,上下扫了一眼,便是皱起眉头来,抬起头和张昭的目光碰了一下。
张昭捋着胡须,似乎很平静,但是目光之中也略有些无奈。
不光是张昭无奈,就算是任何人看到了这一份上计汇总,都会感觉无奈。
亏空。
江东同样也有隐户的问题,甚至更为严重。
这些隐户,其实就是门阀豪族依仗其特权和势力控制的一部分户口,包括奴客、僮客、奴婢,还有租种门阀豪族土地的佃客,还有贫困的宗族和宾客。这些人都依附于门阀豪族,除了为其种田纳租及服劳役外,还充当私兵,看家护院,巡警守卫等等。
这些在豪强地主控制下的隐户,或是称之荫户,是隐匿于门阀豪族的门下的人口,和中央不再发生任何关系。
江东的中央,当然就是孙氏政权。
这里有问题!张纮抖着文册,压抑着怒声说道,前两年还是丰盈,怎么今年就是亏空了!而且还亏空了这么多?!
张昭叹息,沉默着,并没有说什么。
张纮原先怒火有些升腾,但是看到张昭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然后前后的那些忧虑,还有一连串的事情也都想通了,不由得愕然呆住,片刻之后,便是喟然长叹,大汉…弱主啊…
明白了。
根子就在这里。
大汉主弱,那么江东呢?
张纮当然不能说渣权如何,便是只能用大汉这个名头来代替了。
张纮此言,张昭也是明了。
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办。
两个人默默地对着文册,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上计的文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了二张的脸上。
江东上计数据提交速度慢就算了,还搞出这花样来,简直就像是让负责政务方面的二张像是铁板上面的鱿鱼,不仅是表面上要被来回耍,底下还要被炭上烤。
江东上计之中,本身就有很多问题,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有些趁机搞事的样子。或许也不能说是搞事情,应该说是趁机销账比较准确一些。
之前上计,为了数据好看,自己政绩突出,那么在上计的奏报当中,就有可能会作假,会有一些数据上的差距。比如在垦田数量、赈济和兴修水利支出费用上,就很容易的出现一些造假。
这种事情太多了,就像是原本准备兴修水渠,最初预案是一百万,结果到了后面花了三百万,超支了。超支的理由么,初看似乎也很正常,比如采购物资,工期急啊,就有加急费。然后发现加急采购回来的不能用,是不是又要一笔钱再去另外什么地方采购?那么这个责任算谁的?采购人员的?当然只能算是采购临时工,呃,是大谁何的。
不过么,就算是将临时工辞退了,但钱也花了。
这就有亏空了,怎么办?没找到由头的就只能是先瞒着,然后找个什么机会报销,挪用一下,然后不久抹平了么?
而现在,很显然江东各郡似乎不约而同的都感觉是到了抹平的好时候…
孙权在前几年,抓得比较紧,而且当时渣权随时准备翻脸搞事情的状态,其实很多江东人都清楚,所以那些有问题的敢上报么?自然都是报好的,亏空就先亏着呗,反正寅吃卯粮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要知道江东当下的财政运作模式,其实就和张纮去吃饭差不多的,先吃着,挂账,然后到了一定时候再付款销账,所以现在渣权被限制了,实际上江东是处于一个无主,或是叫做弱主的状态下,再加上这一次江东有一些区域受灾,那么不是千载良机?若是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张纮甚至怀疑,这些上报的亏空里面,是不是有些家伙连后面几年的利润,或是亏费都一起报了!
这可不好查。
就算不是大汉,而是到了有二维码,可以溯源的后世,不也是有人专门将二维码一撕,然后就坏了,没了,丢了?又有几个人因此而被摘了头冠?顶多就是避避风头,过几个月又是重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