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腐朽之中的人,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感恩,什么才是根本。这些人认为曹操就应当这么做,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然后指责着,批判着,并且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做得更好。
巨大的伤口需要弥补,迸裂的关系需要缝合。
腐朽的天平颤抖着,天平上的横杆布满了裂痕,一旦维持关联的横杆崩塌,天平两方都会坠落,向着不可控制的,无法挽回的深渊坠落。
难道就任其崩塌,然后让斐潜轻松的捡便宜么?
骠骑将军那一套,或许旁人看不清楚,但是荀或明白,那对于士族来说是致命的,就像是慢性的毒药,一口或许并不会当场就死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头发会脱落,牙齿会脱离,皮肤会腐烂,内脏会崩坏,等到那个时候,士族即便是想要抵抗,也没有了强健的身躯,雄浑的体魄,只能是垂死挣扎,亦或是另寻转生。
荀或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当时的灵机一动。
用血造成的伤口,当然是需要用血来补,否则同样都是失去了孩子的双方,又怎么可能会暂时忍下旧恨,迎接新生呢?
新的生命,代表了新的未来,也就有了新的希望。
即便是这个新生是有一些虚假的,充满了梦幻和神秘的色彩,但是效果却很好。
刘协相信了他是真的天命之子,依旧能得到了天命的宠爱,所有的一切苦痛都成为了他的考验,暂时的一些挫折,也就不是他不可以忍受的了。
曹操同样也稳固了地位,获得了加持,甚至有了更长远的潜在的希望,即便是他知道这个希望随时都可能被清除,但依旧是可以让曹操暂时的压制了愤怒,重新变得理智。
天平重新稳定了下来。
荀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就像是维护着在风中的残烛。
只有冷静和思考,山东才有出路。
颍川才能活,大汉也才能活。
可是现在,旧账被翻了出来,荀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发现,但是在他面对曹操的时候,他必须要清楚。
荀或向曹操请罪。
有罪无罪暂且不论,这骠骑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荀或向曹操请罪的时候,曹操第一句话就是如此说的。
在曹操一旁的郭嘉似乎在打着眼色,但是荀或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亦或是注意到了但也没有多少意义?
主公,臣以为,骠骑未必知晓真相…荀或沉稳的说道,一如之前他的沉稳。
或许只有曹操一侧的郭嘉,才能从荀或的眼睫毛上窥视到斑驳的光影,犹如在密林之中寻觅出太阳的踪迹。
曹操眯着眼,很快的就明白了荀或的意思,以文若之意…这是试探?
知道事情的,经手的,都是绝对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核心人员。
荀或不觉得自己的孩子会到处去张扬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曹氏之中的族人会去炫耀这种事情,可偏偏就是出事了,那么究竟是荀或孩子的问题,还是曹氏族人引发出来的?
相互指责毫无意义,荀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荀或点头说道:此事知晓者甚少…臣已经细细想过,皆无泄密之由。故而…或是听从谣言,误打误撞…
谣言?曹操似乎是在咀嚼着这两个字。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百姓想要知道什么,基本上都是官府想要告知什么,因此再这样的情况下,有时候官府就会有意无意的选择性的告知一些内容,这个结果最终导致了谣言的产生。就像是在山东,骠骑青面獠牙,喜欢食人心肝的谣言一度很是盛行,对于此谣言,山东之地的官府从来就没有在明面上说过,但是也从不解释,更不辟谣,但是官府一定会去抓那些为骠骑说好话的…
反过来,在关中,肯定也有山东的谣言。
亦或是在山东之中,必定也会有对于曹操的谣言。
结果某一个不经意的传言,或许一开始只是莫须有的猜测,碰巧就说中了真实。
郭嘉挑了挑眉毛,也沉思起来,然后缓缓的说道:这就有意思了…骠骑莫非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
嗯?曹操一转头,看向了郭嘉,然后也沉吟了起来。
郭嘉捏着下巴上的胡子,此等之事,骠骑之前…嗯,主公,啊哈…某的意思是…
曹操摆摆手,奉孝不必顾虑,直言就是。
郭嘉点头说道:依照骠骑以往习性,多以正合之,如今驱之奇也…主公,某怀疑骠骑治下必有变故,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西域之物价格飞涨…虽说关中内线尚无准确消息传来,然某可断言骠骑河西左右应有大变!骠骑此番施为,正如文若所言,加以试探,并以制衡是也!
郭嘉的角度又是不同了。他不去关心内部究竟是谁的错,他只是表示骠骑这么做和之前那种采用阳谋的似乎有些出入,而这种出入必然是有一些原因的,而从最近的变化来看,这原因有很大可能就是西域河西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骠骑才会动用了原本不常用的手段。
劫持人质,这是老曹同学的本行啊,骠骑这样做不是东施效颦么?
所以曹操才摆手说是让郭嘉直言。
曹操思索着,忽然冷笑了一下,哈,没想到啊…
被劫走的萝莉,其实在当下大体上就等同于一根稻草,在关键的时刻重要的环节之下,那么就会有特别的作用,而且还要看曹操愿意不愿意承认。就像是刘备天天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旁人都哈哈直笑,直至刘协点头,将刘备的名字收入了皇室宗谱之后,刘备再自称皇亲的时候,旁人才不是发笑而是拱手以礼,表示敬重。
若是臣所料不差,郭嘉缓缓的说道,届时关中必有谣言传来,以坏主公与陛下情谊!
曹操微微点头。他原本的坏心情,在这一刻,似乎变好了一点。
虽然他和刘协之间的情谊么,或许还不如面前的茶水多。
正商议之时,忽然有廊下从事急急而来,拜倒禀报道:启禀丞相!外驿馆令陈氏在县衙状告,述其属常氏为江贼,窃财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