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城。
武则天看完狄仁杰上奏的折子，一言不发地看向下方位列两班的朝臣。“众卿以为如何？”
朝臣之中沉寂片刻。
“太后……”兵部尚书张六郎刚想说话，却被武则天伸手打断了：“我已经知道了。”
她又看向狄仁杰，“我相信你的判断，只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把折子呈上来呢？现在是关键时期啊，不应该节外生枝。”
狄仁杰躬身答道：“回禀太后，狄某人并未节外生枝，只是这份折子确实非常重要而已。”
“哦？”张六郎眉头皱起，目光投向狄仁杰，说道，“狄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点点头，示意狄仁杰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微臣近日收到消息，说是吐蕃人准备与突厥达成联盟。虽说他们表面上还算遵守盟约，但谁知道他们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阴谋？如果他们真的合兵一处，恐怕将对我朝不利啊！”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朝臣们纷纷议论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那群野心勃勃的异教徒，居然敢跟突厥人勾搭到一块儿去，难怪狄仁杰要把这件事情上奏！”
“若他们真的合兵一处，恐怕就不好办了……”
武则天听完这些议论，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问狄仁杰：“既然吐蕃人有这个计划，那狄爱卿认为，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微臣建议，立即派遣密探前往西域与南疆，暗中调查突厥、吐蕃的虚实，同时尽快组织兵马，做好应敌准备。”狄仁杰肃容说道
“另外，狄某也希望太后早点做决策，别拖延了大军出征的最佳时间。”
“这个事情我会仔细考虑。”
武则天轻声叹气道；“只是现在，朝廷还需要稳住国内局势。”
张六郎听罢，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道狄大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危言耸听。”
“那依张阁老之见，应该如何是好？”狄仁杰反问道，“眼下吐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军必须及早出击，迟则生变。若等到吐蕃与突厥结成联盟，再出战，恐怕就来不及了。”
“狄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张六郎毫不客气地驳斥道，“吐蕃乃是番邦蛮夷，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而突厥……那是百年宿敌，他们从隋末乱世开始就一直纠缠到现在，哪有那么容易便被解决掉？”
狄仁杰笑道：“张阁老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是，突厥与吐蕃毕竟是百年宿敌，彼此都熟悉对方的套路，如果他们在此次谈判中相互使诈，或许真能让他们成功结盟。”
张六郎冷笑一声：“突厥人素来狂妄自大，绝无成功的可能。倒是狄大人，抓到一些突厥细作，您就说他们可能会与吐蕃结盟，莫非您在骗人？”
“在下绝不曾欺瞒太后，更没有骗过任何人，”狄仁杰正色道，“突厥与吐蕃是宿仇，两者互相忌惮、互相防范，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双方的优势是什么？双方的劣势是什么？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吐蕃国小民贫，粮食缺乏，士卒孱弱。突厥却有钱财、有粮草、有铁骑，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组建一支铁骑南下。到那时，大唐的北疆边境恐怕就会陷入极度混乱的局势当中。”
武则天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狄爱卿说的话固然有些道理，但突厥人的性格，也远比吐蕃更加狂暴。若真是突厥铁骑南下，那他们恐怕会先灭掉大唐，再去攻略吐蕃。到那时候，我大唐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微臣认为，大唐与突厥的争斗，不仅涉及两国的恩怨，还涉及了两国子民。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民间，终究都有解不开的死结，必须有一个国家做牺牲品。”
张六郎忍不住讥讽道：“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唐要用百姓来换取突厥人退兵吗？”
张六郎嘲弄地问道，“那可是大唐！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就只能佩服你的勇气了。”
“狄大人，你这是何苦呢？”户部尚书李纲叹了口气道，“突厥人凶残成性，我大唐子民何其无辜？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大唐子民的生命做赌注呢？”
“大唐子民无辜？”狄仁杰哂然道，“若非诸位高官昏庸懦弱，又怎会使得百姓遭遇屠戮？若非如此，突厥人又岂能肆虐漠南草原数十年之久？”
“这些年来，大唐子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养活这大片土地，却被异族杀害、劫掠，甚至还有被烧毁殆尽的村庄……如此惨痛的历史，我们还需要隐藏吗？我们还需要畏惧异族吗？”
狄仁杰淡然道：“若大唐子民不够坚强，不肯拼搏奋斗，那他们就不配称为‘炎黄’。若是我们畏缩于内战，避而不战，那他们又凭什么拥护我们？”
“荒谬！”张六郎怒叱一声，“狄大人这是在蛊惑君心吗？”
“君王之治，本就该秉承公义，行善举，积德行善。而公私兼顾的君主，也是一代贤皇。”狄仁杰说道，“张阁老，您不要忘记了，我们大唐的祖宗曾经驱逐匈奴，开创盛世江山，那是因为我们不像你们这般只会窝里横，也不像你们这般自私自利，视百姓的性命于无物。”他顿了顿，
狄仁杰又道：“如果你们不敢去招惹突厥人，不敢亲自去跟突厥交锋，那么，你们就该把国家交给别人，让别人替我们去打仗。你们不愿意去跟突厥人打仗，那就不配称为大唐子民！”
张六郎冷声道：“胡说八道！突厥，吐蕃还没有侵犯大唐领土，大唐子民如若主动出击，杀伤他们的子民，岂不成了屠戮？我大唐男儿保卫家园，应忠于职守，不主动出击。”
“忠于职守四个字，用在战场上或许很好。可惜，大唐的男儿们并非全都如你这般视国事为儿戏。我大唐男儿骁勇善战，为了维护国土，为了抵御强敌，不畏牺牲，这没有什么错。但是，为了一时胜负，便将整个河东三府拱手送出，那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狄仁杰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当为国效力，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罔顾国法律条！”
此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张六郎怒道：“放肆！”
“够了，不必再吵了。”
武则天抬手喝止二人的争执，目光缓缓扫过文武群臣，然后淡然说道：“我决定了，立刻调集十五万精锐，增加西域防御。”
“太后英明！”狄仁杰率先恭敬行礼，紧接着其他人亦是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看着满殿的武将跪伏在脚下，狄仁杰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低头看向桌面的奏疏，心里默念着：
“圣人有云：‘以柔克刚，智勇兼备，方可克制天下，成就千古霸业。’陛下已然深谙此道，且胸怀大志、志存高远。若能借助狄仁杰之谋，除恶务尽，铲除吐谷浑、大唐周边的威胁，这也是陛下希望达成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