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听错了吧，张县令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再次问道：“程公子刚才说要收购什么？”
程处默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一字一顿地答道：“收购猪崽。”
看到县令神色呆滞，他抿了口茶道：“明府有所不知，我父亲打算养一些猪，养大后可给军中士卒食用。你不知道，我军士卒身子不够强壮，就是因为吃肉太少。如果都能像我这样天天吃肉，那必然身强力壮，所向披靡。”
说完他还挺直了身子，秀了秀他粗壮的胳膊。
“哦。”张县令恍然大悟，“卢国公为国分忧，实在是令人佩服。”
这才对嘛。国公府怎么可能吃猪肉，吃牛肉还差不多。这猪肉是给那些大头兵吃的，虽然猪肉臭了点，但有得吃就不错了，那些大头兵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想明白这点，县令连忙殷勤地和程处默商量起相关事宜。
顺手帮个小忙，就可以卖国公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多时，洛阳县衙和各大城门都张贴了收购猪崽的告示，而且衙门还派出衙役前往各乡通告此事。
此事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全城和周边各乡，全城都沸腾了。
从来没人大量地收购过猪崽，大家不相信有人会收购被视为贱肉的猪，吃猪肉的人太少了，难道他不怕赔本吗？
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抱了头猪崽去了西城门，就见城门前的空地上搭了棚子。
程处默将这里作为收购点，买了大量的猪笼，就等收购完直接装车运回长安。
将猪崽抱过去，自然有专业人士检查了猪崽的状况，确认后将猪崽收下，程处默立即将四十文钱给对方。
周围的人看到真的给钱，这才相信收购猪崽的事是真的。
程处默站起来，打开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堆满了铜钱。
“各位乡亲，我卢国公府的信誉是有口皆碑的，钱我都准备好了。一手交钱，一手收钱，一头猪崽四十文，童叟无欺。”
四十文一头猪崽确实是当时的行情价了。有人盘算了一下，猪崽养大至少要半年以上，只卖得三百多文钱。还不如卖给卢国公府，落袋为安。
这时又有一富户送来五十多头猪崽，和平民百姓不一样，卢国公收购猪崽的事县令专门派人通知到各大族富户，绝对可信，他直接把所有的猪崽都拿来卖了。
程处默自然是照单全收，现钱给足。
这下更刺激了周围的人们，奔走相告。
接下来的几天，程家的收购点挤满了前来卖猪崽的人，有些农户甚至赶了几十里路来此卖猪崽。
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程处理就把全洛阳的猪崽收购一空，虽然因为猪肉是贱肉，养猪的人远没有养羊的人多，但也收到了上千头猪崽。他还顺便收购了上百头正在生育期的母猪，雇了不少牛车，一起运回长安。
程大公子前脚刚走，驿站的公差后脚就到。
张县令拿着刚刚送来的邸报陷入了沉思。
邸报上说长安城在十五月圆之晚又听到了仙人的广播，这次仙人传授了养猪的妙法，只要将猪崽阉割，就可以让猪肉不再骚臭。
原来这才是卢国公收购猪崽的用意，什么为了军中士卒吃上肉，都是借口，都是为了赚钱。
张县令把邸报丢在一边，暗道亏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四十文一头猪崽的价钱就不再是公道价了，猪崽价钱至少要涨上几成。
但他还不能怪程处默占了洛阳的便宜，因为人家确实是按市价购买猪崽的，价钱公道，挑不出什么毛病。至于人家知道猪崽会涨价，那是人家的本事。人家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可说的。
待到第二天，长安城里的权贵和世家收购猪崽的队伍纷纷到达洛阳，他们开出了超过市价三成甚至五成的价格要收购猪崽，才发现洛阳的猪崽已被程家收购一空，等下一批猪崽出生还要等好一段时间。
无可奈何的收购队伍只能继续前往更远的地方收购猪崽，但更远的地方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运费和更大的风险，因为猪崽有可能在长途运输途中死掉。最终有人选择直接空手而回，也有人继续前往更远的地方收购。
但他们发现路上还多出了一些竞争对手，洛阳的富户大族不甘心猪崽被程家低价买光，也出动人手去外地收购猪崽。这下子竞争就白热化了。
这些队伍也分出人手快马先行一步，要抢在别人之前先到达，收购一波再说，程处默的操作在其他各地不断上演。
再说回长安这边，长安的猪崽早就没有愿意卖出了，都在想办法阉割后养大了好赚一笔。
但如何阉割却是个问题，全城竟找不到会阉猪的人。
宣阳坊博陵崔氏的府宅，崔郸正接待清河崔氏的族长崔理。两家都是崔氏分离出来的世家大族，关系较近，平日里经常往来。
今日两位族长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养猪的事。
阉猪的手艺自汉朝就已有了，只是在多年的战乱中失传了。但这两家都是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族中有不少不为外人知的技艺，阉猪的手艺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猪肉被视为贱肉，他们也就不便让外人知道他们有阉猪的手艺，可以吃到不骚不臭的猪肉。对外宴请宾客用的都是羊肉，猪肉是绝对不上桌的。只在私下里，自己偷偷享用猪肉。如若不然，让别人知道他们吃猪肉，他们的面皮往哪搁。
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其他几个世家中传承久远的也都如此，只是大家互不通气，心照不宣而已。
但广播里把阉猪的事公布出来后，他们就无法再保住阉猪的秘密了，如何应对，正是两位族长聚在一起商议的目的。
两人商议了一阵，觉得既然阉猪已不再是秘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这也算件好事，以前猪肉是贱肉，不但不好卖，甚至他们都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家吃猪肉，生怕丢了颜面。现在正好可以大大方方地养猪卖肉，大赚一笔。
现在世家最大的优势是有熟练的阉猪匠。
阉猪这门手艺不是想做就能做好了，阉猪时会有一定的死亡率，就算在近代，都还有每阉猪一百头猪崽会死亡一头的说法。在古代那种没有消毒技术的时代，死亡率也会更高。
而且阉猪阉不干净，猪还会“闹圈”，就会发情，这样效果就差很多了。
世家的地盘都在他们的家族领地，在那里朝廷的影响力很低，他们田地众多，为其工作的农户数不胜数，连李世民这个最大的地主也比不上。
他们一旦大规模养猪，至少他们领地一带的市场就完全被他们垄断了，说是大赚特赚也不为过。
不过在长安地区，大量土地都是皇族和权贵的，世家的影响力较小，养猪还得看权贵的。
不过权贵们手上没有阉猪匠，找不到会阉猪的人，一切都得靠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