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虽好, 但这东西其实……就很难给它做熟,尤其是去毛这个活,非常地侮辱工具。
好在她也不忙着今天吃, 晚饭随便拔了两棵自家菜地里的小青菜做了碗汤, 吃过之后闲来无事,一边听整条街上的邻居们叽叽喳喳,一边在那里努力给猪头拔毛。就这么直到夜深之时,还有人奔着宫门方向去,据说那里有聚集不散的百姓们围观董太师的尸体点天灯, 绕着那个“灯”载歌载舞, 舞累了就吃吃喝喝,吃饱喝足后,再继续踏歌而行啥的……
……其实她挺理解大家那种压抑许久后,终于释怀的心情, 但对她来说有一点小小的不便。作为一条女扮男装的咸鱼, 她一般是夜里烧些开水,洗洗涮涮的, 但是大半宿的连着几条街谁都不睡觉,这就很牙疼。
偏她凌晨出门围观刺杀董卓时还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过甲淋过雨, 身上既有汗味儿又有雨水浸泡过后的霉味儿, 不洗澡就特别不舒服, 根本不想往榻上躺。
到了后半夜, 附近街区总算是渐渐消停了些, 宫门前大概是通宵达旦, 但这条街上的百姓们好歹是大半去睡觉了。她从铺在地上的席子上爬起来, 小心翼翼点着了炉灶, 一边烧水, 一边拖出了她的大浴桶。
桶底还塞了两包木屑,假装当香料用用,尽量把轻度污染的地下水的咸卤味儿压下去。摸摸水温正好,整个人跳进去,热水便一瞬间包围了她的神经,让她终于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正在脑子放空的半睡半醒间,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而且很快便接近了三市。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张辽是刚得到的消息,郿邬群董已授首,其中甚至包括了董卓九十岁的老母池阳君,也被禁军拖出来,在郿邬前砍了头。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比起董卓一直以来热衷于给公卿世家“俱五刑”,这样利落的处死已经算是种宽宏。考虑到董卓进长安时曾在城门旁羞辱过皇甫嵩,令其长跪不起,这种不含折磨意味,干脆利落的夷族就更能显出皇甫嵩的宽仁。
除了镇守陕县的牛辅外,居于长安的董氏子几乎尽诛,唯有长在宫中的渭阳君董白昨日趁乱逃走了,据说城中正搜寻她的下落。
但在张辽看来,区区一个小姑娘,是生是死根本无足轻重,尽量顺利而平稳地接收董卓派驻在三辅各地的兵马才是重中之重。
郿邬被攻下之后,朝廷立刻发了文书,命他带兵护送朝廷的使节至徐荣处,勒令其投降。途径三市时还未至卯时,时间尚早,正方便他拐个弯,过来寻陆悬鱼说几句话。
后来无数次想起,张辽总觉得那天的突发奇想特别玄妙,正常人不会在卯时前去敲朋友家的门,但久在营中的军人作息和常人不太一样,应当是情有可原的吧?
因而他在陆悬鱼家门口前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一个有点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这不仅是个刚起床的人,而且还刚刚沐浴过,连头发都是湿着披散在肩上,里面穿了中衣,外面披了件粗布短衫,叽里咕噜一边不知道抱怨什么一边过来给他开了门。
“将军寻小人何事啊?”
虽然嘴上说得还算客气,但那双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你要是不说出一个正常点儿的理由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的愤怒。
不过张辽已经摸清了陆悬鱼的脾气,知道哪些事会令他真正感到愤怒,哪些只会让他嘟嘟囔囔,却不会当真怀恨在心,因此这位少年将军清清嗓子,将他刚刚好奇之事问了出来。
“愚兄还怕贤弟尚未起身,扰了清梦,但贤弟为何此时沐浴?”
“呵呵哒,”他说,“小人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