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她应了一声,“那些冀州的琐事,你是从何知晓的?”
“……何事?”
“比如说许攸的事。”
司马懿思索了一下,“许家行事骄横,因而公文传至邺城时,全城士庶皆在,其中有几户与我家略有交情,自然写信至此。”
“所以你家是有冀州人脉的?”
她这样追问时,整个上半身前倾,离他的烤鸡极近,但她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还是很热忱地盯着他。
司马懿不自然地躲闪开她的目光,“父祖皆知我效力于将军帐下,偶有来信罢了,也不曾令我作复。”
“我有事需要仲达帮忙,”她立刻说道,“重要的事!”
司马懿愣愣地看着她,“将军有何吩咐?”
“高干营中有三百骑兵,兵着铁甲,马披铁衣,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这事你知么?”
这位年轻文士点点头,“我自然知晓。”
“我想知道,这三百马铠兵是单高干营中有呢,还是冀州军都有呢?”
打仗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她需要训练出一支能击破马铠兵的军队,要让士兵在重骑兵面前悍不畏死,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这支军队除了意志坚定之外,还需要战术训练与配合,还需要配套的铠甲与武器,这些她也必须准备好。
如果有可能,她还需要选择一个地形适合步兵作战的战场,最好能再提前挖沟,铺设陷阱。
这太理想了。
所有这些条件和准备,最后就绪的如果达到一半,她就会感激涕零。
但即使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在她这边,她还要确保一件事:
马铠兵会出来与她对阵吗?
重骑兵也是骑兵,她的士兵两条腿,人家四条腿不说,还有大量驽马用来减轻战马在行军过程中的负担。
所以挑选战场的主动权在对方,战或者不战的主动权还在对方!
甚至她很担心,如果整个北方四州都开足马力,会不会还有大量的马铠兵出现?
司马懿想了一会儿。
“将军所问,乃是机密事,在下无处知晓。”
她的脖子一点点缩回来了,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不算沮丧。
“不过将军所虑之事,在下略知一二。
“有邺城世家与父祖书信来往,曾提及北方民生之事。
“将军以为,河北百万士庶,而今生活如何?”
说实话,她有点想不出来,她觉得袁绍人设好像某位外号金闪闪的王者,刚愎自用什么的先不提,黄金律是攥得死死的,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用钱解决。
他们的浮桥,他们的营寨,他们的漫山遍野的甲兵,还有无穷无尽的民夫。
在“打仗就是在烧钱”这样的定律面前,袁绍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她最大的奢求就只有将他的主力歼灭,然后将袁绍赶回冀州——至于长驱直入摧枯拉朽几天内直接将旗子插在邺城城头上?不存在的!
在天下人心中,袁绍的实力就是这么可怕。
“邺城有识之士皆感忧虑,若今冬不能平定青徐,”司马懿平静地说道,“来年春时,北方必定饿殍遍野,皆时冀州军也将无以为继。”
陆悬鱼震惊了。
司马懿将那盘被他撕下一点的烤鸡向她的方向推了推。
这位明显没能在黄忠那里蹭到饭,因此饿着肚子出来的女将军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然后掰掉了一只鸡腿,默默地啃了起来。
……亏他之前还给她讲分桃的典故,司马懿想,这有点不太吉利。
但那只鸡腿还没吃完,她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了。
司马懿的话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不用多说,知道冀州也在勒紧裤腰带咬牙过苦日子,她对未来战争就有一个大致轮廓的勾勒了。
坏消息么……
她叹了一口气。
“咱们已经砍死了袁绍麾下一串儿名将,但还不够啊,彼军能设下这样的圈套,自然行事谨慎,不会轻易上咱们的当,唉,唉。”
司马懿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哪位高明之士呢?”
“将来若有幸见到,”她认认真真地说,“必将他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