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们狼吞虎咽地喝完那碗汤,抹了抹嘴,从背后摘下连弩,在军官的喝令下跑上城墙。
乌泱泱的大军又一次向着他们而来,像黑色的潮水,偏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走得并不快,而且分作几队,跟随着他们的云梯车,一路向前。
女兵们用连弩抛射进行阻击,一波接一波的箭矢如雨般洒落下来,有士兵立刻就倒在了地上,但还有更多人在继续向前。
他们举起藤牌,倚靠在云梯车四周,像贴在蚁后身边的蚂蚁一样,不知疲倦,不知恐惧,不在乎他们自己的死,更不在乎同伴的死。
女兵在射光弩匣里的箭后,立刻就低头开始装填,而冀州人察觉到她们的弩·矢射尽后,也立刻开始弓着身子,小跑起来。
“火把!火把!”刚刚爬上城墙的臧霸大声喊道,“油烧起来没有!”
“烧起来了!但还没滚啊!”
“蠢货!蠢货!”臧霸粗鲁地骂道,“等你烧饭,一家子的人都要饿死!”
“将军!民夫实是疲惫——”
那个大汉上去就是一脚,将面前回报的小军官踹了一个跟头,“将值过夜的也都喊起来!手脚再不利落点!死的就是咱们的儿郎!”
小军官连滚带爬地跑了,没跑出几步远,一颗石头猛地飞了过来,“砰!”地一声!血花四溅!
臧霸擦了擦脸上的血,眼睛已经望向四周,须臾间便拦下了另一个正拿着刀盾跑过去的士兵,“你!下去给我传令去!”
当云梯车靠近后,女兵们很快就后撤了,城墙变成战场后,臧霸的泰山军顶了上去,先是用滚油泼上去,然后点火来烧。云梯车正面用兽皮裹住,一股烤肉的香气立刻就窜了起来,其中有兽皮的气味,也有那些浑身是火,嚎叫着从云梯上摔下去的冀州人散发出的气味。
但更多的士兵还是源源不断从下方爬上云梯车,有人负责灭火,有人则将兽皮后面的木板拉开,搭在城墙上。
第一个冲出去的士兵被长·矛捅穿了肚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但第四个趁着长·矛兵没有迅速丢弃长矛,拔·出环首刀的一个小小失误,立刻跳到了城墙上。
然后越来越多的冀州军攀上了城墙。当一伍的士兵上了城墙后,他们立刻开始结阵,相互配合,并且为身后的云梯车不断冲刷出新的空间和道路。
城墙上到处都是缺口,到处都是冀州人,到处都是烈火。
于是很快就没什么人看出这座城是用黄土堆砌起来的了,它似乎每一寸都被涂上了鲜血与烈火经过后的漆黑。
在中军的层层护卫下,荀谌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城门忽然打开,打着“张”字旗的一票兵马突然拎着火把冲了出来。
这位年轻的主将突然眉头紧皱。
“那莫不是张孟卓的兵马?”身边有参军在窃窃私语。
“他出来做什么?”
“有其兄必有其弟,必是来烧咱们的云梯车的!”
周围立刻起了一片欢笑声。
荀谌的眉头忽然又舒展开了。
“这批云梯车是许子远督建,”他微笑着说道,“岂是那么容易毁了去的?”
张超的兵马打了云梯车下的士兵一个措手不及,有人将火把丢了过去,又有人丢出去了一捆捆的干柴。
然后他们就被冀州军围住了。
观战的幕僚立刻发出了嘲笑声。
那些火把与柴草堆在云梯车下有什么用?
这些车子所用木料都是极讲究的,易燃中空的木头断不能选,因此想烧起来总需要时间。
但云梯车附近还有数不清的士兵,那些士兵难道是傻子,看着它烧吗?
“兄长是个蠢的!弟弟竟也这般!”
“听说这几架云梯车用料千万哪!”
“许子远将军筹谋在胸,岂能料不到张超小儿的鬼蜮伎俩?”
“便任他烧,待他将这几架云梯车烧尽了,咱们的儿郎们早将范城攻破了!”
“今日将军便可为明公复得范城——”
他们其实说得不错。
荀谌想,冀州军的确已经占领了那段城墙,越来越多的士兵用长梯亦可登城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们就谬之千里了。
这些叽叽呱呱的声音在身边响来响去,荀谌既不欢喜,也不气恼,只将目光似笑非笑地望向前方。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