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会劫掠!茹毛饮血,不懂耕种之道的!”
“嗯,”诸葛亮说道,“我最近将长犁改了改,觉得灵活许多,新下田的人也能很快学会。”
“咱们听不懂他们的话!怎么教!”
“我们的官吏也要学一学他们的语言,到时就可以教他们了,”诸葛亮说道,“现下孔北海又有了印刷之术,他们如何不能同我们一起学习圣贤之道呢?”
“可他们是胡人啊!”李二激动得拿着李子比比划划,“他们同我们不一样!”
“你可习过《绝秦书》?”
李二比比划划的手势停了一下。
诸葛亮笑道,“你还听说哪里有白狄么?”
春秋之时的东夷,不就是现在的北海东莱之民吗?
晋人痛骂的白狄,不就是现在的冀州百姓吗?
李二小小的眼睛里闪了半天大大的疑惑,但他迅速找到小先生这番论点的不足之处:
“若是能成,大汉四百年,早也就成了!为何今天匈奴仍是匈奴,汉人仍是汉人!”
小先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狐鹿姑站在箭塔里,一直没有作声,于是当太阳渐渐下山,四周点起火把时,他便像个火把后的阴影,不见形体,不闻声音。
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清瘦矫健的身影,看她离了中军营,向着俘虏的营地而去,狐鹿姑终于有了动静。
他匆匆忙忙地下了箭塔,也跟了过去。
没有学习过汉文化的胡人对中原的态度是很复杂的,这一点没有人比狐鹿姑更清楚。
——但他从来都没有同旁人说起过。
因为在他看来,大汉即使陷入内乱,依旧是那个光辉夺目的大汉,每一个逐鹿中原,想要问一问九鼎轻重的诸侯都对异族保持着几乎绝对的威慑力,过去的公孙瓒,现在的袁绍,死去的董卓,隐退的吕布。
现今又有新的战神崛起了。
如果陆廉真如司马懿所说,当着那些鲜卑妇孺的面处决掉精壮男子,再将他们的尸首推进黄河,从此威名的确会传遍北地。
甚至以后十数年间,鲜卑妇人在吓唬顽皮稚童时会说点什么,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出来。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
但军营中几乎没有什么人休息,士兵们打了一场大胜仗,欢欣鼓舞,吃吃喝喝。并州兵、青州兵、徐州或者是幽州的老兵都凑到一起,用高歌、吹牛、甚至是下场比试一下武艺来进行交流,连他们各自的军官都不会阻止,反而在一旁大声地给自己麾下的士兵打气叫好。
大家今天都赢了这一场!各有各的出彩,但能不能分出一个高低呢?嘿!听说白马义从名气甚大,那来试一试嘛!晚上不能随便出营,也不能比试马术,那来摔个跤看看!一定要摔对方一个鼻青脸肿,才算争了这个脸面!
有士人走出自己的营帐,望向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方向,脸上露出赞许的有,羞愧的有,庆幸的也有。
流民的营地就相对静了许多。
他们围着火,讲着对青徐的期望——听说那里的田使君宽仁爱民,咱们这样流落去的,不仅会免一年的赋税,还能借一点粮食呢。
——听说连农具都可以借来!
——我这还有两根铜簪,胡狗不曾抢了去,能不能和邻家婶婶藏起来的那匹布凑一起,租一头牛来呀?
——只要头一年将荒地开垦了,以后就好办了呀!
鲜卑营地和其他地方都不相同。
这些俘虏们在挖土,当然建营都要挖土,或为战壕,或为栅栏,或为便溺。
但他们所挖的不是以上这些,而是一个很大的大坑。
天气这样炎热,战死的尸首是需要收敛的,否则会起大疫——她也不可能将自己军中的将士尸首丢进黄河里去。
有士卒带来了这些俘虏的晚餐,于是那些灰头土脸刨土的人忙忙地爬上来,争抢着想得到一点饭吃。
士兵们有肉吃,流民也有两个麦饼,但这些俘虏只有一碗麦粥。
营中也没有那么多碗,前面的俘虏尚能十人给一只碗,后面的就直接将粥桶放在地上,一群俘虏围在桶边,用手舀着喝。
喝得急了,你争我夺,甚至有人将桶打翻,力气大的继续去舀桶底那点麦糊,其余的将嘴凑在地上,去喝泥汤。
靠在车旁的兵卒看了哈哈大笑起来,有人便招了招手,“喂!过来!”
那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将目光转过去,却都畏畏缩缩,不敢动一动,于是有兵卒从怀里掏了一个饼子出来。
“果然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他们这样说道,“一个饼子就能让他们这般奴颜婢睐。”
“他们为什么要带孩子出来?”又有人问。
“那不是孩子。”
“那些妇人呢?”
“那也不能算是妇人。”
“胡人和汉人,原本没有那么多区别的。”
李二愣愣地看着好像突然发傻的小先生,一句话也不敢说。
鲜卑人有骑兵,有步兵,看起来与中原无异,但实质又
有很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