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新封纪亭侯,朝命与人望皆有,又为主公所看重,”田豫忽然开口劝了一句,“行事当三思。”
她挠挠头,站起身来,准备去参加昏礼。
“我不在乎那个,”她说,“律法或是刀子,他们总得挑一个跟我讲道理才是。”
天气很冷,在外面走路的人出了一身汗。
那些捧着的,抱着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除此之外车上又多了不少东西,再加两边又有女兵护送,于是总有好事的驻足观看。
偶尔有一个大着胆子的,上前问一句。
“这样大的排场,是去迎谁家的新妇啊?”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都低着头走路,什么都装着听不见。
但有个骑在骡子上的男人便停了脚步,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哪里是迎新妇!”他大声嚷道,“是去迎新郎!”
……这个话说得就有点不对劲。
于是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难不成这是去迎赘婿?!”
那些抱着东西的人连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车轮滚滚。
羊四娘坐在自家的马车里,一声也不吭。
小婶子来时坐的那辆车里现在坐着同心和李二媳妇,还有几个小娃子,倒是热闹得多。
至于小婶子本人,正跟着仆妇们一起在徒步跟随。
陆白倒是请她上车来着,但这位长辈硬是说什么都不肯,涕泪横流地表示只愿随车趋行。
似乎渐渐离平邑城近了。
外面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车子停了下来。
前面隐隐有守卫讨好的声音传过来。
“四娘,可要喝点水,或是吃点什么东西吗?”陆白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或是炭火不旺,加点炭要不要?”
“我……”四娘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我这样惊动大家……”
“我与阿姊都不曾成婚,家中只有你和小郎阿草三个年幼些的,自然拿你们当亲人看待,这有什么惊不惊动的。”
但四娘还是觉得很内疚。
“其实他家也没什么能耐,”她说,“难道他家能砸门抢人吗?”
“自然是不敢的。”
“那也就只能起起哄,吓唬吓唬我罢了,”她皱起刷过黛粉,因此显得青黑细长的眉毛,“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拎一桶粪水出去!我泼他们一身!”
车窗外的陆白哈哈大笑起来。
“你何必如此?”她笑道,“你时时记挂他,惦念他,现下有这样的机会,你正应当抓住才是!”
提起情郎,四娘的两腮便起了一抹绯红,“我自然是记挂他的!可是……可是他家行事这样蛮横,我那翁姑……”
车轮又开始走了起来,两侧不停有恭喜声,有点起竹子,哔哔啵啵的爆裂声,火堆一座接一座,将街道也点亮了。
“你看到这阵势了吗?这样的小事,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陆白的声音不紧不慢,“有人精明着呢,这些事,他们都替你想到了——咦?是阿姊到了!”
车外又起了一片惊呼声,但全然没有传进羊四娘那颗因为各种大场面所带来的惊吓与刺激而有些缓慢的脑子里。
……“有人”?
她认真想了又想,但没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人?
新妇还未进城时,新郎已经忙忙地被拽起来打扮停当了。
这位小郎君生得确实是很清秀的,当得起一句美姿容,就是现在气色不太好,没奈何几个嫂嫂还得捧了妆匣过来,给他用一点粉,掩盖凹陷下去的两腮和眼圈。
尽管棒伤未愈,一脸憔悴,但这位新郎走出来见客时,宾客们还是齐声喝彩!
就是这样的好郎君,才配得上纪亭侯的甥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