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公的手只是滞了一滞,便从善如流地将酒盏放下。
这位名士一点也没被她直率得有些粗鲁的话冒犯到,而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将军若不胜酒力,我扶将军去后室更衣,稍歇一歇如何?”
……她喝多了为什么要去更衣呢?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屋外清风徐来,室内香炉氤氲,于是烛火交织了一片馥郁清幽的香气,陪着无一不精致的佳肴,以及赏心悦目的表演,就连身下的席子和一旁的凭几都让人感觉舒适度极佳,就忍不住想多留一会儿。
“我的确不胜酒力,”她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所以我得回去了。”
徐公脸上有一丝错愕,“夜已深沉,将军何不留宿?难道屋陋不足奉贵客么?”
“那倒不是,”她摇摇头,“我怕城中有坏人作乱,兵士们寻不到我。”
徐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竟然还能硬撑出一个微笑。
“那就不留将军了。”
的确已经夜深,亥时过半,将近子时,哪怕是颇为富饶的广陵城,此时也一片寂静。家家户户皆已沉睡,只有一路草虫低鸣,再有不过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伴着马蹄声不止。
【我好像说错话了。】她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有点喝高了。】
【没关系,你的确可以随便说点什么。】黑刃很乐观地说道,【从两种可能讲,你都有乱说话的权力。】
【哪两种可能?】
【如果刘备召你回去,你只是广陵城的过客,这些士族对你的看法伤不到你分毫,你当然可以随便乱说话。】
【另一个?】
【如果你留下来,】黑刃说道,【你有自己的士兵,以及笮融的部曲私兵,这些士族怕你还来不及,你当然还是可以乱说话的。】
她想了想,觉得很对劲,于是愉快地哼哼唧唧,一路回到了郡守府。
当她跳下马,踩上台阶时,远远传来夜击金柝之声,混着一股冰冷的夜风,吹散了她懒散又困倦的酒意。
【你说漏了一种可能,】她说,【我不能乱说话,而是要小心些的可能。】
【哦?】
【如果我镇守于此,并且形势所迫,不得不领兵出城作战的话,】她说,【我必须要小心谨慎地处理与这些世家大族的关系,不是吗?】
黑刃的声音略有点惊奇,【你酒量还挺好的。】
【……我不觉得这是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