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又冷又亮的眸子盯着她,“那阿兄为何会救我呢?”
她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以家人所犯罪行论起诛连的话,这天底下恐怕也很少有人能比董白的罪孽更深重。
但这是不同的,因为董卓并不会同自己的孙女讲起他那些倒行逆施之事,而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一定清楚他的父兄都做过什么。
“即使如此,”董白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握着黑刃的手上,“阿兄也不能脏了自己的剑。”
不为那些稚童,而为她自己。
那些在脑海里翻滚沸腾的血浪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室哭哭啼啼,忙不迭地叩首的妇人和稚童,“我们走吧。”
走向马厩时,她们路过了正厅门口,其实也没有特别出乎她的意料,老堡主没有活下来,准确说……那个脑袋去哪里了?
整个邬堡兵荒马乱的,许多流民在搬粮食,还有些壮汉也在跟着搬粮食,不抢别的,就抢粮食这些,特别热闹。但所有人看到她都跟摩西分红海似的,让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马厩前。
……这群人手速真快啊只剩了两匹马!其中一匹还是没有鞍辔的!这是给人骑的吗!
“阿兄骑那一匹就好,”董白指了指有鞍辔那匹,“那是王家二郎帮我借来的,鞍辔俱全。”
“也行,”她点点头,“咱们可以共……”
……………………
董白从马厩里牵出了那匹没上鞍辔的马,抱着脖子踩了一脚旁边的小凳就爬上去了。
爬上去了。
上去了。
去了。
了。
“阿兄?”
夜色中的董白骑在那匹杂色马上,连缰绳都没有,抓着鬃毛,还能坐得稳稳的,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骑术是跟谁学的?”
董白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夹了一下马腹,又拽了一下一边的鬃毛,于是马儿便温顺地迈开四蹄,小跑出邬堡的大门。
她忽然意识到那个问题是不该问的,因为她应当想得到答案,于是她也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跟了上去。
“阿兄,邬堡既除,我们还在王家久住吗?”
这是个已经透露一点倾向性的问题。她想了一下,“不住了,这两天便搬走吧。不过你同心姐姐有身孕,我们也不能走太远。”
“那我们去雒阳行吗?”董白眼睛闪闪亮地说道,“我很想去看一看呢。”
……这闺女也突然不会说话了。
“行。”她最后还是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