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秋再度打断众人,“我意已决,你们就别说了,趁着还有时间,你们赶紧走吧,去敦煌,去镇西关都行,总之别在这里。”
“老将军。。”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卒撑着拐杖走出来,头花发白的他右腿膝盖以下已然无物,老卒红着眼睛一把丢掉手中的拐杖,硬撑着让自己没倒下,“将军,俺这条腿是打敦煌的时候丢的,若不是老将军您率军前来,俺五十年前就没了,俺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你不走,俺也不走,反正也一把年纪了,不在乎多活这一天两天,要是临走之前能拉几个蛮子垫背,那俺去了阎王殿在那些老弟兄面前也能挺一挺腰杆。”
张中秋看着老人,久久不说话,最后不忍道,“你这是何苦呢。”
老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卒全部站了出来,“老将军,我也不走了,我是沉鼓营老卒,那些后生们正在北门关痛快杀敌,我这老头子可不能给他们丢脸。”
“我也不走了,未战先怯,这百年之后见了老将军,我都没脸喊他。”
“西垒营的兄弟都在山上,我走?我能走哪去?我不走!”
老卒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摩拳擦掌,手里虽然只是拿着铁锨,锄头;但在他们眼中,这些又何尝不是长枪利剑呢?只要能杀敌,哪怕人手一把锄头又如何。
年老的不走,年轻的也不走,一个断臂男子走出来,红着眼睛看着张中秋,“老将军,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能杀个北蛮子替我爹娘报仇,来到土龙山,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法替我爹娘报仇了,但是今天机会来了,老将军,属下在这里求您了,就让我留下来吧!”
说罢男子就跪了下来,张中秋赶紧扶起即将下跪的男子,沉眉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轻易下跪,起来!”
男子起身后抹掉眼角泪珠,身后的一众因为受伤而来土龙山的年轻将士同时义愤填膺的喊着要留下来。
“我也留下来,反正我就一条腿了,也走不到哪去。”
“我也是,老子也要去山顶躺着,让村子里那些人看看,老子也是有碑的。”
“老将军,我们不走了,让我们留下来吧!”
。。。
他们为何受伤?不正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才受伤的吗?他们怕死吗?他们不怕,战场上敢冲敢杀之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比起战死沙场,他们更怕苟且偷生。
看着眼前大喊着要上战场的众人,张中秋忍不住红了眼睛,这个时候陆大宝赶了回来,看着群情激奋的大家,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快速来到张中秋身边,陆大宝颔首道,“老将军,百姓们都下山了,现在山上就剩咱们了。”
张中秋回头再度看了这些外人眼中的老弱病残,最后问道,“你们当真不走?”
“不走了,老将军,您就说吧,怎么打,我们听你的。”为首的老卒率先开口道。
紧接着便有人附和,“是啊,老将军,您平日里没少训练我们,就算咱比不上那些年轻小伙子,但也不差。”
“老将军,还有我们,虽然我们是缺胳膊少腿,但只要有一只手我们就能拿起刀,只要有一条腿,我们就能上战场,就算没手没腿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用牙咬,我们都绝不让一只北蛮子上山。”年轻的将士不甘落后,大声喊着。
群情激奋,战意昂扬,这就是项州军能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老伤病残尚能如此,何况战场前线的将士们呢?
陆大宝也冲着张中秋拱手,尽管他只有一只手,“老将军,我也不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哪也不走。”
“对,我们哪也不去!誓死保卫土龙山!”下面将士纷纷喊着。
张中秋重重的点了点头,冲着面前的老卒点了点头,“好,兄弟们,我张中秋今日与你们共进退,死守土龙山,绝不后退一步,陆大宝!”
“在!”陆大宝大喊一声,眼眶通红,这一声怒吼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自己还在疾风营,在马上肆意狂奔,挥洒热血。
“带大家上战场!”张中秋怒吼一声。
土龙山上的武器很少,就算有也是老兵们离开战场时带在身边留做念想的,但是今天他们有刀的拿刀,有枪的拿枪,宝刀重新出鞘,长枪重露锋芒,昔日老友,今日再战,项州军卒的一生,可不就是如此热血吗?
那些什么武器都没有的,就拿起手边的锄头,铁锹,甚至木棍。
老将军回到自己房间,掀开床板,床下躺着一把布满灰尘的大刀,老将军轻轻拿起牛皮刀鞘,吹散上面的灰尘,抽刀瞬间,“斯拉”一声,刀光明亮刺眼,刀锋依旧锐利。
此时不免让人想起一位千年前的老将军,年过七旬的老将军在亡国之际,重新披甲上阵,面对数倍于己放的大奉军队,毫无惧意,怒目圆睁的盯着面前敌人,嘶声吼道,“吾身虽老,但满腔热血,尔等可敢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