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颔脱下神色的黑色披风,昔日少年再相见,却已不再年少。
宁延帮燕颔添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握着青玉羊脂杯的他沉声问道,“燕兄,你是料到了我今天要去找乐秦,所以才提前在路上拦我吗?”
燕颔轻声一笑,放下杯子说道,“宁鹤将军牺牲一事我早有耳闻,其中疑点颇多,从你去雍州杀刘岱开始,我就知道你要开始向朝廷施压了,然而国师作为天子登基背后最大的推手,也是一直要至你们宁家于死地的人,刘岱你都是说杀就杀,那对于乐秦,你更没有忍气吞声的必要。”
“燕兄,你我仅一面之缘,没想到你对我了解这么多啊?”宁延抿了一口酒水,摇头说道。
“不算多,也是等了好几天才等到。”燕颔回敬一杯酒,暖酒下肚,只觉一个舒畅。
宁延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既然你是司空,就应该算出了我身上的气运,这是不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是也不全是。”燕颔缓缓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图册,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宁延看不懂的符号,但是中央那个星图宁延看懂了,那是大奉国土的轮廓图。
燕颔指着地图说道,“事情起因还要追究到二十多年前,时任道门武当掌门的张兴瑞张仙人推算到大奉将有大灾,为救天下苍生,张兴瑞以自身五十年寿命为代价将大奉国运转嫁给了你们宁家,国运之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于是阴差阳错般就转嫁在了你身上。”
“等等,等等。。”宁延眼珠子瞪得老大,起身说道,“国运!?在我身上。”
宁延的印象中,自己身上的不过就是道,佛两家的机缘,这怎么还和国运牵扯上了。
“听我说完,为了保全你的安危,张仙人又将一部分道门机缘转接与你,可是今天见你,我察觉到你身上不仅有道门的机缘,还有佛门的,甚至还有一丝儒家气息;三教之气加上大奉国运,这就是乐秦让你非死不可的理由。”燕颔皱眉说道。
宁延伸手,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乐秦杀我是想断了我身上的国运,将国运换回殷都。”
“正是。”燕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是,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推演大奉国运,按道理你来殷都后,国运也应该随之而来,可是这些天推演的结果却是,国运依旧还在西北。”
“也就是说国运不在我身上?”宁延意外的问道。
“那你身上的机缘没法解释,能出现这种结果的情况有且只有一个。”燕颔喝了一口面前的热酒,最后抬头看向宁延,神色严肃,“国运伴随龙脉而生,金陵冢中葬天子,龙脉气息不断,国运落西北,证明当今天子虽有真龙之气,但无国运之象,也就是说在大奉,除了当今天子外,还有龙气。”
“也就是说我们宁家不过是做了转嫁国运的工具,让国运留在了西北,那个能将国运带回殷都的还有他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奉皇室后裔?”宁延想了想,恍然大悟,“可是现在的大奉,除了天子外,还有别的真龙天子吗?就算有,我们又如何得知呢?”
“大奉天子之位一直以来都是嫡长子继承,我想这个真龙之气应该就在这个嫡长子身上。”燕颔指着星图上最耀眼的那颗星说道。
“嫡长子?别开玩笑了,你是指彭翊王吧!当年横断山脉,太后和彭翊王一同殒命于此,你不会不知道吧?”宁延摇头说道。
燕颔回头看着宁延轻轻一笑,“你确定当年的彭翊王真的没了?”
宁延神色眼神骤变,重新坐下,看着燕颔凝眉道,“难不成景文皇帝真有血脉存世?”
“就天象而言,龙气尚在,当年让太后和彭翊王出宫的正是丞相宁枫,若是你想知道真相,何不问问丞相呢?而且你还记得杨昭肆吗,他并非死在横断群山,而是倒在了刑部。”燕颔说的很对,说的宁延大脑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二哥?”宁延握紧了拳头,如果彭翊王和太后真的逃出来了,为什么飞鸿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有人故意隐瞒?不可能,谁都可能对他隐瞒,唯独飞鸿不可能。
那自己得不到消息的结果要么就是燕颔在胡说八道,要么就是负责殷都情况这块的飞鸿出了问题。
看着宁延心事重重的样子,燕颔再度说道,“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你以后看到的,一个国师不值得你拼上性命,现在坐在天子之位上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天子,你宁延肩负国运,自是有出将入相之姿;当然,要是你愿意坐上那个宝座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些的前提都是,接下来你是要在殷都和国师死磕还是前往西北承载国运,重振大奉。”
宁延手中的酒水已经变凉,宁延将其放下,无奈说道,“我爹和我大哥用命换来的忠臣之名,我宁延有什么资格让他败在我手里;这些年大奉乱成什么样,你我都看在眼里,若真如你所言,有真龙尚存于世,那我宁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这或许就是张仙人选择了宁家,国运选择了你宁延的原因。”燕颔捋着胡须笑了笑,而后说道,“那这也就意味着你要彻底和殷都闹掰,和当今天子闹掰,等待你的可能是他们更加疯狂的报复,宁将军的牺牲或许只是个开始,宁兄,这条路会很难走。”
“从我出生开始,到回到殷都,再到今天,我哪步路好走了?”宁延苦笑道。
燕颔无奈的点了点头,“张仙人下了一步大棋,用你们宁家给大奉延续了国运,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你们宁家,对你不太公平。”
宁延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假山上的池明渊,微微一笑,“能出生在宁家,我已经很幸运了,比起天下大多数人;我们大奉之所以能在这块土地上延续千年,那不就是总会有人能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如果这个责任真的落在了我身上,那我必将义无反顾。”
成长总是伴随着责任,从宁延回到殷都装成一个纨绔的时候,他就已经步入了时代的旋涡,那个时候的他是为了家人;出走殷都,游历天下,远走北蛮,重回项州,坐镇定州,大败西羌,这一路走来,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到最后,那个他一直想守护的家将天下责任交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