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清晨的鼓声响起,九龙阶外百官肃立,下了一天一夜的祥瑞没有半点要减弱的迹象,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九龙广场百官的官服上;风雪中,一个紫衫长袍的官员缓步来到与他同穿紫衫兽纹官服的官员身边,身为大奉御军府司君的卫玉楼站在此时怒目圆睁的郑崇官身旁,叹气道,“即便你来了,也救不了于大人他们。”
“但我还是要来,即便救不了也要让让这些谋朝篡位者看看,大奉还是有人敢站出来的。”郑崇官牙关紧咬,长衫下双拳紧握。
卫玉楼将双手从袖口中取出,在风雪中搓了搓,哈了一口热气,贴在冻得通红的耳朵上,“无非就是搭上一条性命,何必呢?”
郑崇官不可思议的转身看向卫玉楼,“卫兄,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天子篡位登基,滥杀忠良;你卫玉楼不站出来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说这些丧气话;你若是惜命,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司君,我郑崇官绝不做小人之臣。”
说罢,郑崇官直接拂袖而去。
卫玉楼刚想说话,就听到刚爬上来的年轻公公扯着公鸡嗓大声喊道,“时辰已到,百官入朝。”
九龙广场上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步入太和殿,太和殿上除了天子高昌外,居然还有三个身影,两武一文,都是此次太武政变的大功臣,纵横家乐秦,天子高昌的老师;御林军都统张彭业,青天卫统领柴绍。
百官按照文武分列两边,看着百官入朝,高昌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下面的百官也纷纷跪地叩首,大声说道,“臣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贺之声绕梁不绝,初为天子的高昌刚准备说众卿平身,可一抬头,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身影笔挺笔挺的站在那里,如同冬日劲松,肩上覆雪但膝盖不弯。
高昌瞬间皱起了眉头,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柴绍,柴绍微微转身,看到屹立在正厅中的郑崇官时,心中也暗道不好。
看着郑崇官,高昌并未动气,而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起身看向郑崇官,“郑司禁,您这是什么意思?百官都跪,你为何不跪啊?”
郑崇官泰然自若的走出来,站在太和殿正中央,仰着头说道,“下官的膝盖,可跪苍天祈富贵,可跪大地佑平安,跪得天下百姓,也跪的仁义之君,但若是让本官跪其他人,那实在抱歉,下官做不到。”
郑崇官的话不卑不亢,说的满朝文武都愣住了,这可是高昌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早朝,你郑崇官就这么不给面子,说出如此忤逆之话;一些官员听到郑崇官的话后纷纷叹气摇头,心想今天这早朝怕是要见血了。
果然,高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眼盯着郑崇官,“郑大人,朕可不可以认为你再说朕是不仁不义之君?”
“陛下若是这么想,那下官也没办法。”郑崇官依旧仰着头说道。
“嘭。”高昌直接一巴掌排在面前的梨木皇案上,愤然起身,指着郑崇官怒声喝道,“郑崇官,朕念你是三朝老臣,给足了你面子,让你穿着朝服站在这里,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在这太和殿上挑战朕的底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郑崇官淡然一笑,笑声中满是不屑,“逆贼高昌,谋朝篡位,弑杀兄长,残害忠良;像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也敢在此妄称九五,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我郑崇官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让满朝官员看看你的丑陋面目,从孟尚书开始,到巴州的董太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你高昌的手笔,让我郑崇官认你为天子,还不如让我认一条狗。”
“大胆。”正在跪地的柴绍突然起身,大声怒吼道,“郑崇官,你敢在这里当着满朝官员的面胡编乱造,忤逆陛下清誉,觉得我们陛下宅心仁厚就可以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吗?来人啊,把郑崇官拿下去,不日问斩。”
“哈哈哈。”郑崇官大笑三声,猛地挥袖,指着柴绍说道,“鸡鸣狗盗,狼狈为奸,大奉有如此君臣,岂有不亡之理。”
“郑崇官,你随口污蔑朕,混淆视听也就算了,居然敢在此咒骂我大奉千年基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朕若是任你在此肆意妄为,何以面对先帝,面对大奉历代天子?来人啊,把郑崇官拿下去。”
“慢着。”眼看身后的御林军就要走上来,郑崇官直接冷声大喝,转身道,“我自己会走。”
“诸位,先帝尸骨未寒,朕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这郑崇官实在是蛮不讲理,满口胡言,朕实在无奈。”高昌做出一副无可奈何,逼不得已的样子,随后叹气道,“在做的诸位都是大奉肱骨之臣,朕希望你们不要做出让朕为难之事,也不要让朕在开杀戒了,若是你们还有人和郑崇官一样的话,那就。。。”
不等天子高昌叹气完毕,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陛下,下官觉得郑大人言之有理。”
这话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刚刚郑崇官的狂妄之言,正在朝着殿外负手而走的郑崇官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当即就红了眼,那个背影他太熟悉了。
他就知道卫玉楼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御军府司君卫玉楼缓缓起身,面带笑意,走到正厅中央,冲着高昌拱手行礼,“陛下,臣跪了,跪的是陛下身下的龙椅;臣也拜了,拜的是陛下您身上的龙袍;或许您的登基对大奉,对百姓来说是件好事,但是臣依旧接受不了一个浑身沾血的人坐在那九五之位上;对不起陛下,臣得告辞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卫玉楼脱下了伴随了他三十年的朝服。
一个卫玉楼,一个郑崇官直接在他高昌的脸上“啪啪”甩了两个大嘴巴,这个时候盯着两人的高昌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卫玉楼走到郑崇官身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多年老友,淡然一笑,“就算是走,也得体面的走。”
郑崇官释怀一笑,大声喊道,“走喽!”
太和殿外瑞雪依旧,雪地中两个消瘦的身影缓步前行,留下两串脚印,直至被雪幕遮掩。
祥瑞不断落下,风雪很快就淹没了故人的痕迹。
钟声再度响起,早朝依旧。 风起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