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城的大牢中,一个穿着囚服的老头正悠闲的坐在阴暗潮湿的大牢草塌上,阴冷潮湿的大牢中,空气都带着些霉味。moweiwenxuan
顾谌入狱已数月有余,在这段时间,他也是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静,但是在这份清静中,也感受到了危机来临的前兆。
新上任的项州牧袁公德并不是无才无德之人,相反,他是一个很有才干和能力的可塑之才,如此一个德才兼备之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上位,这让顾谌疑惑许久;但是这些天,面对这一困惑,他似乎有了答案。
“噔噔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顾谌缓缓睁眼,自己被关在了信安城大牢的最底层,平日里除了来送三餐的衙役外,几乎没人来这里,而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也让顾谌谨慎起来,下一秒,那个平日里给自己送餐的衙役便出现在大牢外,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没人后,才冲着身后说道,“进来吧,但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时间。”
“多谢。”宁延微微一笑。
当听到宁延声音后,顾谌也是大惊失色,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宁延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顾大人,许久不见。”当头戴斗笠的宁延慢慢卸斗笠,出现在顾谌面前的时候,顾谌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宁延,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赶紧出去,晚了就出不去了。”顾谌着急的喊着。
宁延不为所动,抬手道,“顾大人,既然我能来这里,那既然也能出去,倒是您,这不是您该出现的地方。”
顾谌无奈一笑,“哎,这大半辈子过去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进一次监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象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叫袁公德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宿山宫又是怎么回事,新帝登基后,象州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宁延迫不及待的问着。
顾谌看着宁延,也不顾那地上的污垢直接席地而坐,缓缓说道,“袁公德是个有大才之人,让他做州牧我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天子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我,我也能理解,新朝的天子岂能重用前朝的官员,王朝更迭,官员交替,这再正常不过啊;但是这里面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袁公德手中既没有吏部的文书也没有丞相官印,只是靠着一封天子诏书就来登基,多少有些不合礼法。”
“官员任免不经过吏部和丞相,这不就是刚愎自用吗?若如此,那殷都朝堂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再者,我和当今天子打过的交道不多,但也绝不少,高陵虽有勇无谋,但绝不会不遵礼法来替换官员,他身边的公孙家人,也都是些自私自利之徒,不会对地方官员指手画脚,唯一心系国家和百姓的公孙长风也只是个戍边武将,远在汕州的公孙长风也绝不可能出现在殷都位新帝出谋划策,至于其他人,都是想方设法为自己捞好处,那里顾得上天下;因此,我猜想,高陵身边绝对有个世外高人,而且绝不简单。”宁延低声说道,生怕这些话泄露出去。
这话直接和顾谌的想法不谋而合,顾谌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拉着宁延的手说道,“宁延你果然不简单啊,这些天老夫在狱中也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只有你说的这一种是可能性最大的;如此有才之人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不是忠志之臣的举事之道,这袁公德现在是象州牧没错,可是他所忠于的到底是不是殷都天子,我们全然不知。。”
顾谌的话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宁延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这才是您所担心的,当年您让我入江湖之时,也是如此想的吧,您所看到的永远不是一个象州,而是整个天下。”
“哈哈哈。”顾谌自顾自的笑了出来,“都是老头子了,还相什么天下,就是为了不让百姓受苦罢了。”
“敢问顾大人,若大奉之局真如您所预料的这般,何解?”宁延沉眉拱手道。
顾谌再度坐下,宁延也盘膝坐在顾谌面前,两人隔着一道铁门,说着天下事。
“这天下之局,说到底都是围绕权力而展开,你二哥身居高位,掌权而不贪权,他将权力看作是实现理想的工具,他想成为的是一个有能力,能造福天下的大臣;但也有些不一样,他们将这九五之尊看作是毕生追求,贪图坐上那位子后的荣华富贵。日后的朝堂必是二者之间的搏斗,你觉得,你二哥斗得过吗?”顾谌的一句反问让宁延瞬间愣住。
“时局浑浊,清者难存。”宁延的回答也很是肯定,若是在位的是高远,那宁延完全不担心,但很可惜,这个人不是高远。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蒙难,大奉朝纲名存实亡;若是真到了这么一天,那老夫希望公子能成为那个可以挽狂澜于既倒之人,大奉尚武,那你便以武重振朝纲,朝堂昏暗,那你便以开天之姿斩尽昏暗,这天下,不仅需要仁治,更需要武治。”顾谌的话可以说是野心勃勃,让宁延都不敢接话。
天下太大,宁延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能抓得住,他所想的就是尽好自己,稳定边疆,保得一方平安,对于这天下,他没有丝毫兴趣。
“以暴制暴,当你面对恶人的时候,你就要表现的比他还要狠毒,顾大人,我说得没错吧。”宁延皱眉说道。
“以武平天下,是需要这种魄力。”顾谌颔首捋了捋长须。
“那我爹娘所坚持了一辈子的忠于国家,忠于百姓,就要毁在我手里了。”宁延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宁延。
“那公子是觉得老将军九泉之下是想看的是安居乐业,还是民不聊生;关丞相用医生证明了,文治改变不了大奉内有外困的局面,为由将这个羸弱的躯壳彻底大破,大奉才能破茧重生。”顾谌继续说道。
顾谌这话刚说完,外面的衙役就敲了敲门走廊远处的铁门,嘶声喊道,“时间到了啊,赶紧走。”
宁延和顾谌同时起身,顾谌看着宁延,眼里全是希冀,“我猜想他们既然夺了我的位子,那其他州牧估计也凶多吉少了,离开象州,做完你要做的事后,就回项州吧,记住我的话,等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没了,大奉就靠你了。”
宁延冲着顾谌重重的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
离开了信安城的牢狱后,宁延万分担心自己行踪暴露,赶紧离开了信安城。
从新都的牢狱出来后,宁延心情格外沉重,走在南下的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上就多了一个为国为民的责任,起初,他只不过是想要家人平安罢了。
是从自己游历归来后被封为礼部侍郎开始的吗?不是,那是从自己远赴北蛮的时候开始的吗?他也记不清了。
就这样,宁延走过了象州。
穿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宁延来到了荆州。
。。。
定州,平牢关。
随着靖北王的离世,韩栎担任靖州牧后,北地三州一体的局面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身为平牢关收将的张醒山对平牢关是一点心都放不下,项州有项州军,靖州有北地军;唯独他们定州只有这平牢关的一万将士,若是真的有一天北蛮南下,就自己和着一万将士能守得住吗?
平牢关的守将都这么担心,下面的将士就更是如此了。
以万大军驻守平牢,平日里将士们住在城郭内,虽然不大,但一万人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紧闭关门的平牢关城门口处,一标将士正蜷缩在城门口那里闲聊,其中一个脸部轮廓粗犷,体型壮硕的男子正站在城门口发呆,老家伙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在军中待了十几年,是个老油子,姓名大家都快忘了,唯独记得他的绰号叫做老油子,和那些喜欢欺负新兵的老兵不同,老家伙对那些新兵蛋子很是照顾,因为性子好,也让老油子在军中没少被欺负。
上次大战的时候,老油子就被一个不怀好意的标长骗取三个脑袋的战功,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三个蛮子是老油子杀得,但老油子就是闷着不说,问起来,也说是他年纪大了,不需要这些,年轻人还有大好前程,这三个脑袋能帮上不少忙。
每当标中老卒说起这些,今年年初刚参军的新兵蛋子就为此打抱不平,这其中就包括这个叫做赵槐的新兵。
赵槐二月从军,一入军营就跟着老油子,几个月接触下来,赵槐发现这个看起来很凶很可怕的老卒其实是个心肠很好的大好人,好到几乎可以被标中任何人欺负的地步。
每当听到有人说老油子坏话的时候,赵槐就要上去理论一番,即便有时候会因为出言不逊被打一顿,但等到伤好后,他还是继续如此。
在整个标中,大家都知道老油子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徒弟。 风起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