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山架不住这汉子热情,他刚好也想找人询问最近的集市在哪,顺势也就跟着那红脸汉子走了进去。
帐篷内还有一名妇人,也是草原女子打扮,看上去是那名红脸汉子的妻子,那红脸汉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那妇人带着笑容单手抚胸给胡小山见礼,转身便走出帐篷,不多时便拖进来一头宰杀干净的小羊。
红脸汉子十分热情的招呼胡小山坐下,胡小山也不嫌弃,双膝一盘便坐在了帐篷中央的小矮桌旁。
那汉子见胡小山坐下,他也没闲着,转身搬起来一个石槽,出去摆弄炭火。
草原上烧火取暖都是用牛粪晒干,但这名名叫琼乃的汉子似乎知道中原人不太习惯这种天赐的好燃料,不知道从哪弄了许多木炭,在矮桌中央有一块木板,掀开之后便是一个凹槽,刚好和琼乃手中的石槽一般大小。
琼乃把盛满炭火的石槽放进矮桌凹槽之中,转身又从帐篷边角取下来一个羊皮缝制的水袋,又取出两只陶碗来。
那羊皮袋子外表已经有些发黑,显然是用了许久的老物件,但不论是陶碗还是羊皮袋,又或者是帐篷内,都被请收拾的十分干净,看得出来女主人十分勤块。
那羊皮袋上的软木塞砰的一声被拔开,一股伴随着浓郁奶香和酒气的雪白液体就从羊皮袋中倒了出来,将两只陶碗装满。
琼乃捧起酒碗,对着胡小山一抬手,仰头将这碗白色酒液一饮而尽。
胡小山见状,也端起酒碗,学着琼乃汉子一口喝干酒碗里的白色酒水。
这白色酒水乃是草原上独有的羊奶酒,即将鲜奶盛装在皮囊或木桶等容器中,用特制的木棒反复搅动,使奶在剧烈的动荡撞击中温度不断升高,最后发酵并产生分离,渣滓下沉,醇净的乳清浮在上面,便成为清香诱人的奶酒。胡小山以前就听说过,但这还真是第一次尝试。
自然发酵的的酒度数都不高,比不上虞安收藏的那些烈酒,但是这羊奶酒口味酸甜带有浓郁奶香,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候,琼乃的妻子也已经收拾好了那头小羊。那头小羊羔背上被纵横开了七八道口子,上面被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蜂蜜。
琼乃见自己妻子来了,笑着接过那只小羊羔,石槽上方有几个铁钩从帐篷顶上垂落下来,琼乃妻子把这几个铁钩用羊奶酒擦了擦,琼乃再挨个用铁钩勾住小羊的四肢和头颅,正好悬在石槽炭火上一尺。
石槽里的炭火烧的正旺,那头小羊一挂上去,羊身上落下的水珠落在石槽炭火之中,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
琼乃的妻子看上去是个十分朴实不爱说话的草原女子,琼乃倒是十分热情,只是他会的大奉话也不多,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配着羊奶酒,两人连比划带猜,倒也能够交流。
在两大碗羊奶酒下肚之后,架在炭火上的烤羊也渐渐发出诱人的香味,一滴滴金黄色的油脂从羊身上缓缓滑落,外表逐渐焦黄。
琼乃见烤羊的火候差不多,抄起边上的木棍,把炭火给通了通,让火苗压下去。接着放下烧火棍,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十分古朴的短刀,顺着羊的肋骨切下来一块递给胡小山。
胡小山也不客气。烤全羊,羊肋酥香,羊腿肉汁丰富,羊背兼而有之。琼乃切给胡小山的这一块羊肋已经被炭火烤的金黄,肋排上的肉,肥瘦交加而无筋,肉的外面覆盖一层薄膜,能够做到肥瘦“互融”,从而使质地更加松软,鲜嫩多汁,琼乃的妻子又在羊肉上抹了一层蜂蜜,烤出来的羊肉带着一股草原百花香气。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用蘸取什么调料了,只用稍稍抹上一点盐巴,入口先是焦脆的外皮,接着是柔嫩多汁的羊肉,配合羊肋骨上的筋膜,一口下去,便是满嘴的油水。
又从羊腿,羊脊,羊颈分别取下部分品尝,胡小山这才缓缓住手,若是放开了吃,这一头烤羊全进了胡小山肚子也只够他吃个半饱,尝尝味道就好。眼前这一家人的盛情款待已经尽数接收了,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
“福的意特,醒丝度,台克尤尔桑康姆黑尔。”胡小山蹦出了一句十分生疏的草原语来,但看琼乃和他妻子的反应,显然是听懂了,琼乃这汉子本来还在为难怎么向这位客人开口,听到胡小山的反应,脸上一喜,见妻子还愣在原地,赶紧用手推了推妻子,这个草原女人这才意识到,赶紧起身向帐篷后面的另一个小帐篷跑去。
不一会,琼乃的妻子便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一点也不像琼乃,身体瘦弱佝偻,身上皮肤有一块一块的瘀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胡小山还是会一些草原语的,先前琼乃和他妻子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意无非是中原的巫,能够救治自己的孩子。
虽然对于琼乃把道士和草原上的巫医萨满相提并论十分不爽,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琼乃的说法也不算错。
草原上是没有医师、大夫这一职业的,统统都是由部落的萨满或者说巫来处理,大多数病症都能用一些祭祀的舞蹈,又或者是草原上的草药汤剂解决。虽然不想承认,但行走江湖的道士们,也常常身兼郎中的职责,不过换成了符水,草药。
胡小山对医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毕竟编纂《百草味》一书,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就算是医术不管用,他也还有法术兜底,和部分招摇撞骗的郎中相比,他可算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温毒侵袭,内因正气亏虚不能御外,正不胜邪,邪热嚣张,热毒充斥表里,客于营血,入窜经络,入陷脏腑,表里三焦俱病。”胡小山掰开看了看那孩子的眼皮、口腔,心里就有了个大概。
这种病在大奉极为罕见,若不是胡小山先前在淝水河水府得到的那本医经中有记载,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原因,好在这病医经上就记载了治愈的法子。
“当以清热败毒为主,扶正祛邪为辅。”胡小山开口,不过他也知道这对草原夫妻怕是听不懂自己回答,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罢了。
若是凡俗之人,必然是以清热败毒的汤药慢慢调养,但一来草原上找寻齐药材困难,二来胡小山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而且他有更立竿见影的东西。
胡小山将手伸进衣领,假装在怀里摸索,实则是将手探进了太素炼形旗之中,从中取出了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
他先前按照水府医经上的手法,也尝试开炉炼过几次丹药,但显然炼丹这种极需要天赋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他炼制成功的只有几种凡俗中的药丸,不过因为用的药材品质上佳,这些丹药用来给凡人治病,倒是十分有效。
胡小山让琼乃取来一碗清水,将那枚丹药放入清水之中化开成一碗淡黄色的药液,给那个小男孩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这一碗喝下去,那小男孩苍白的脸上不过片刻,就有红晕浮现,也不再因为疼痛呻吟了。
这倒不是这枚丹药如此厉害,胡小山对自己炼丹的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一枚丹药下去,大约半个月,这个小男孩体内病症也就该消失了,现在的反应纯粹是因为胡小山这厮糟践药材,用的药材年份太高,炼制成的丹药里还掺杂了不少灵气。这些灵气进入小男孩身体,相当于给他吃了一剂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