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崇殿中,天楚帝脸上气血全无,他却还披着斗篷坐在榻上批折子。
一旁伺候的张德素看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他,劝他休息,他不肯听,拿出太医的叮嘱的话,也不管用,张德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多提几分心,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
半个时辰过去,太医院宋院正过来给天楚帝请脉,看他劳累,不顾逾矩,以医者的口吻劝他不应劳累,还是要多休息。
天楚帝没有理会他说的这些,淡声问道:“那毒,可查出结果了?”
宋院正听他这样一问,刚起身的人,还没站直,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即使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他这一跪,膝盖也疼得不行。
他顾不上这些,连忙请罪求饶,“请陛下恕罪,臣,无能。”
那就是没有查出来了。
“暂时,还未查出。”
天楚帝收回手,没有看他,慢慢地整理着衣袖。
五月的天,宋院正额头顶在地毯上,冷得想打哆嗦,额头上却又冒出汗来。
三日前,天楚帝确实中了枸那花之毒。
好在太医赶到得及时,那银耳莲子羹他又喝得少,他中的枸那花之毒甚微,并不难解,经过宋院正诊治已无大碍。
昨日下午,宋院正给他号脉时,又觉得他的脉象有点怪。
到了晚上,这中间他又给他请脉了两次,发现他似乎还有中毒之象。
那毒不是枸那花,是什么,宋院正一时诊断不出。
他又给天楚帝仔细号了一次脉,联想他之前的身体状况,得出一个骇人的结论。
他这有可能是慢性中毒。
他之前几次昏迷不醒,身体越来越差,恐怕也有此原因。
宋院正被自己这个诊断吓得半死,虽不万分确定,却也不敢隐瞒。
天楚帝听完他的话后,面沉如水。
宋院正以为自己会因误诊丢了小命,天楚帝暂时却没有降罪于他,只是让他尽快查出此毒,命他将此事保密。
宋院正侥幸逃过一劫,可这毒查不出来,他也不敢松气。
幸而,天楚帝中的这毒,似乎还没到致命的程度。
也正是这个原因,再加上他这一年身体的确虚耗过多,还因年纪渐长,服用了一些大补之物来解决力不从心的问题,宋院正之前才一直没有诊断出他有中毒。
后者昨晚从明崇殿离开后,彻夜研究了天楚帝这症状,再加上今日一个白日,却是一无所获。
这也让宋院正,每来请一次脉,都像是在走阎王殿。
这种时候,他越发理解他的上一任了。
若是这次他还能有幸捡条命,他也立马请辞,离这京都越远越好。
听他连说了几句请罪之语,天楚帝终于出声,“起来吧。”
宋院正难以置信,呆愣了好一会,才在张德素地提醒下确认自己又捡了条命,连忙谢恩起身。
天楚帝也没吩咐什么,挥手让他下去了。
宋院正一刻也不敢多留,即刻退下去重写药方监督人煎药去了。
从进来这明崇殿到出去,前后不到两刻钟,他却感觉自己过了几万年。
跨出门槛之时,脚步越来越快。
天楚帝中毒当日,命人将怡嫔住处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没有搜出什么。
昨晚宋院正诊出,他可能还中了毒后,他又命张德素带人去怡嫔住所重新搜了一遍,仍旧没能搜出其他可疑的东西。
怡嫔那里没有搜出什么,他便让柴向和张德素一起在暗中调查各宫,寻找这毒物的来源。
柴向觉得,既是慢性中毒,时日已久,那这下毒之人,必定是日常可以接触到天楚帝的吃穿住行之人,遂按着这个方向在宫中寻找。
只是,宋院正不能确定天楚帝中的是何种毒,更不能确定下毒之人是通过何种方式给他下毒,日常可以接触到天楚帝吃穿住行的宫人侍卫不在少数,还有妃嫔也不是一人两人,怡嫔拒不承认自己毒害天子,天楚帝又吩咐只能暗查,这让这事查询起来一时有些难度。
天楚帝问了张德素此事进展,张德素瞬间有了宋院正一样的心境,只能告罪。
天楚帝精神不佳,亦知此事短时间内查清有些难度,他也没训斥他,再给了他和柴向三日时间。
张德素连忙谢恩,想着这三日,提着的那口气又不敢吐出来。
天楚帝喝了药后,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了一刻钟左右,起身走到了那个放着重要奏折的柜子面前,打开了柜子的锁,将那封放了几个月的密信拿了出来。
他拿着那封密信,在明灯下,看着上面完好的火漆。灯火映在他脸上,映的他神色莫测。
张德素弯腰候在一旁,尽量放低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