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在乎的从来不是她,他们在乎的是输赢。
她不过是他们较劲的借口,也是他们用来威胁彼此的棋子。
她在她母亲心中,没有地位。
她在她父亲心中,就是有用。
就连那个她唯一愿意相交的兄长,她认为的唯一对她好的那个人,其实也骗了她。他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好,当年,她和书生的事,就是他向她父亲告发的。他后面去追她,不过是出于愧疚。
她所认知的一切,都是假象。
若不是他告发,或许当年她早就私奔成功了,离开了那个家。
这些年,她却还跟个傻子一样,以为那是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真得是太讽刺了。
不过,她也没必要太生气。
毕竟,她和他们没有太大区别。
她女儿直接揭穿了她,当年明明是她气愤那个书生让她的计划失败了,才杀了他。什么骗她负她,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她也没有真得确定要和他白头偕老,而她却硬是将自己变成了受害者。实则她和父母一样,虚伪。
假如追根溯源,这件事算得上是一切的起因。
若她当年不自作聪明地去试探她父母,不去试探人性,也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那一日,她女儿说得那些话、那些事,推翻了她所有的认知,毁掉了她的自我肯定,颠覆了她的一生,她情绪有些崩溃。
可能那日她女儿也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她在意什么,就揭破什么,她越不喜欢听的,她不仅说,还用一种近似刻薄的心态去说,看着她错愕,恼羞成怒、陷入自我怀疑的模样,她感觉特别好。
她女儿还明确地告诉了她,她做的那些努力,就是一场场的笑话,滑稽不堪。
她这一生,从未赢过她父母。她母亲死了,她要想赢过她母亲,以后也绝不可能。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她选择了牺牲女儿。
结尾的猝不及防,康夫人和茗清久久都没回神。
等了好久,见沈归舟开始看着她们嗑瓜子,她们才意识到故事结束了。
两人各自回味着,都没有了吃花生的心情。
尤其是茗清,她好像没听懂,但好像又听懂了,情绪说不上来的低落。
她回味了很久,叹道:“可她牺牲了女儿,儿子最后还是死了,她……”
不还是没赢。
在自己的情绪里陷了一小会,她问:“小姐后来怎样了?”
沈归舟喝了一口茶润嗓子,“那一局,她没输。”
康夫人和茗清闻言,眼里都冒出了疑问。
“她儿子死了,但是,她父亲亦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她维护住了她儿子的声名,保住了她夫家,他父亲最初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一局,他们算是平局。”
嗑了几粒瓜子后,沈归舟又道:“在她女儿那里,她也赢了。”
康夫人主仆眼里的疑问变得更大。
“她的儿子永远停留在了最优秀的时候,就像一件最精美的摆件,是她最期望的样子,并且他再也不会忤逆她。”
茗清傻住。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茗清又呆了良久,然后转头问康夫人,“夫人,您听懂了吗?”
若是听懂了,再给她讲解一下。
康夫人也有些愣,她可能、大概、有一点点听懂了。
她重复了茗清先前的问题,“那她后来怎样了?”
沈归舟磕着瓜子回答:“没有后来了。”
康夫人主仆的失落显而易见。
沈归舟笑道:“话本子嘛,都是这样的。再写长了,就没意思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
好像又哪里不对。
康夫人和茗清对这个话本子很感兴趣,追问沈归舟书名。
她说的这些,有些地方她们都没理解透,若是再看一遍话本子,应该更好。
再不懂,再看一遍……
沈归舟想不起来了,两人不死心,央求她好好想。
好好想之后,沈归舟还是想不起来。看了很久的话本子了,她家里还有没有这本书,她也不确定。
康夫人主仆失落感更重,十分难过。
她答应她们,回去找一找,若是找到了就告诉她们。
又坐了一会,康夫人蓦地想到一个问题,询问沈归舟,“那个书生真地骗了小姐吗?”
沈归舟把玩着茶杯,“没有。”
“……那小姐知道吗?”
“之前她不知道,那日她女儿告诉她了。”
至于她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还是早有猜测,却不愿承认,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