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间路并不好走,更何况现在众人头顶的小雨还并未完全止住。
但为了给那位留下好印象,也彰显她们侯府的进退有度,老夫人这才快刀斩乱麻安排家眷速速离去,把天字号厢房拱手相让。
车夫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战战兢兢的赶着马车,生怕马车在湿滑的路上出现任何事情而葬送自己的性命。
罗素月乖巧安静的跪坐在老夫人身侧,低头伺候老夫人漱口用茶,空隙间抬头看见同乘的罗素心、罗素素和二夫人几人,心知老夫人的怒火怕是忍不到家了。
果然,马车刚驶入官道,老夫人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罗素月顺手接着后,心想要赶紧给自己找点事做,便拒绝了春分的好意,自己低头垂眸认认真真清洗起茶盏来。
罗素心好像并未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仍是快快乐乐的吃着金丝芋头酥和乳茶,二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直盯着她,分明是想提醒女儿乖乖坐好,却碍于老夫人的威尊不敢越俎代庖、指手画脚。
奇怪,这罗素素倒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也乖巧的跪坐在矮桌边,正小口品茗。
“素心,你真枉费祖母每日教导,身为侯府嫡女,你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罗素心猛然听到自己被点名,竟然还委屈的试图与老夫人解释几分,“祖母,是我做的不好,我不该嫌弃素面难吃,但我真的没有不妥呀!我都是低声问的二姐…”
眼看老夫人脸色越来越沉,罗素心的辩解声也越发怯懦,到后面都抿着嘴不敢再发声。
“柳氏!这就是你教三姐儿的礼数?!我看你这能力如何担得起管家!”
二夫人知道女儿说错了的话,忙不迭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老夫人,是媳妇做的不好,这不是念着四姐身体不适刚刚好转,想着让她多休息几天,这才免了三人的礼仪教导。媳妇一到家立马安排马嬷嬷过来,定叫二姐三姐四姐她们规规矩矩的!”
罗素月正慢悠悠刷着一排茶盏呢,听到二夫人的话,心里一阵释然,觉得“果然如此”。
原本是老夫人训斥三妹不懂礼数,被二夫人的一通搅和,立马就变成了因为体谅四妹的体弱而放松了对她们的管教。不仅将她拉下水,同时还暗搓搓提醒了老夫人今日四妹的失礼言论。
二夫人的一招祸水东引果然有效,老夫人暗自比对了二人今日谁的行为更出格以后,便把矛头转向了罗素素。
接下来的一路上,老夫人在训斥罗素素的不懂礼数和不安分守己方面长篇大论。指出她的一番约主动见外男的行为差点叫候府的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还怒斥她为了一己之私将候府待嫁的姐妹三人置于火上烤。
罗素素低眉顺眼的聆听老夫人的教诲,一副任打任挨的顺从模样。只是她那垂在桌下、紧攥衣裙到骨节泛白的左手却出卖了她的不甘与隐忍。
其实平心而论,罗素月真觉得她当时的一番话没有任何问题,不仅出言解决了老夫人当时的困境,还巧妙的会给太子留下一个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的好印象。
但,错就错在这话不该她来说。
罗素月也不知道这个四妹为何一改之前模样,又如何临危不惧的想出了这么一套完美的说辞,真叫她刮目相看却又、十分熟悉。
老夫人的这通怒火一直发泄到马车回城,待周边人声鼎沸起来便慢慢熄了火停止了对罗素素的训诫。
也多亏了二夫人的转移大法,这才让罗素月有机会乖乖装鹌鹑,缩在马车角落好思考刚才在客栈听到的那道声音。
直到回到侯府,罗素月拜别老夫人和二夫人后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脑子里充斥着自己的各种猜想。
但又碍于身份,她当时更不能不管不顾的冲到厢房里查看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发出了那样的声音,只能回到厢房后从长计议,而后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去打听情况。
希望还来得及,罗素月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盯着小厮出了门,心思却也随之飞了出去。
翠荷看着忧心忡忡的小姐,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连今日在佛堂大殿听到二夫人的谋算都只能干着急。
想到这翠荷也顾不上小姐正在发呆了,连忙轻摇了罗素月的胳膊一下,“小姐,二夫人已经和老夫人去商量你婚配的事了!万一,万一她使坏,小姐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婚配一事将罗素月飘渺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起身踱步,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最终只得轻叹一声。
“罢了,这些年二夫人一直视咱们如眼中钉肉中刺,好的婚事我是不指望她,但她也绝不会让我好过。如今谁也靠不住,只能我自己争一把了!”
翠荷深知二夫人的心性,她今日既敢在大殿上谋划那些腌臜事来毁小姐名声,那在被她把持的候府里肯定会更加毒辣!小姐她只能求助老夫人了!
罗素月听完翠荷的谋算却摇了摇头,她盯着窗外的残花,冷静坚定的开口“不,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