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初沫继续念着信件：“五月十日，乔迁之喜，新家喜欢吗？阁楼很漂亮吧？你可以在落地窗前画画，你上次说给我的肖像画快完成了，我很期待。”
“别说了！”顾葶苧声音嘶哑，童初沫说：“我们修复了杜瑶阁楼上的画，画上的女人，是顾小姐你。”
顾葶苧闭上了眼睛，童初沫走过去，蹲下身，说：“冒犯了。”
顾葶苧没有说话，童初沫撩开她长裙的一角，顾葶苧白皙的小腿上缠着一圈绷带，童初沫说：“顾小姐的腿，是被狗抓伤的吧？”
顾葶苧没有说话，童初沫站起身，说：“顾小姐，你也可以否认，但是，我们有证据。”
顾葶苧看向童初沫，喃喃道：“证据……？”
童初沫说：“你在写信的时候都戴着手套，所以信件上面没有提取出你的指纹，但是在那片夹在信件里的落叶上，我们提取到了一枚完整指纹。”
顾葶苧的身体一震，童初沫说：“你去画室带走了杜瑶的画吧？那天你也没戴手套，你的指纹印在了画框上，我们做了比对。”
童初沫出示指纹比对，说：“两枚指纹完全吻合，你就是杜瑶的秘密情人。”
顾葶苧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门开了，陆云晋走了进来，他修长的手指放下一份报告，说：“杜瑶在生前染过头发，所以干扰了药物反应，这也是你的手法吧？顾小姐大学的时候，是化学系的高材生，于是我们再一次检验了杜瑶的胃部消化物，发现了大量吩噻嗪，我们调查过杜瑶以前的体检报告和入院记录，她因为误食过含有吩噻嗪的精神类药物而引发肺水肿送进医院急救，那时候她误食的，就是你的药吧？”
顾葶苧面如死灰，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了生气，她依旧没有说话，陆云晋拿出一瓶药，打开，拿出一粒药丸，说：“这是你平时服用的，含有吩噻嗪的精神类药物，和杜瑶的急救药几乎一模一样。”
童初沫说：“你之前就调包了吧？把杜瑶的药全部换成了你的吩噻嗪药物，我们找到了你的心理医生，查看了你的病历，他说你的病症最近有加重的情况，因为，你根本没有按时吃药。”
顾葶苧深吸一口气，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患上精神疾病吗？十年前，我被一个男人侵犯，那个男人，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童初沫和陆云晋对视一眼，顾葶苧抬起头，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许散乱了，苍白美丽的脸上带着一种破碎的美，她说：“十年前，我进入蓝云旅行社工作，蓝致新是老板，他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对下属也很体贴关心，我涉世未深，很信任他，可是没想到，有一次，他说要带我去见客户谈生意，却趁机把我灌醉，那我……”
顾葶苧攥紧了拳头，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无尽的痛苦和恨意，她说：“事后，她竟然说他爱我，因为太爱我，所以才做了错事，他说他要弥补我，要和我结婚，给我幸福富有的生活，那段时间，我家里急需用钱，我爸妈竟然……就把我卖给了那个人渣！！我恨透了蓝致新，我看到他，就想起那段经历，想起自己曾经屈服于暴力之下……我恨，恨自己无能，仇人就睡在身边却不能亲手杀死他！！”
眼泪落了下来，童初沫看着她，叹了口气，顾葶苧说：“我患上了精神疾病，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只觉得，那根本不是我，只是一具傀儡……直到我遇见杜瑶，那种在深渊中见到一缕阳光的感觉，你们懂吗？”
陆云晋的眼神一黯，他低声说：“我懂。”
童初沫疑惑地看着他，顾葶苧接着说：“我是在咖啡店遇见她的，她在那里兼职，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青春纯真的笑容，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看到她，我就开始怀念起过去那段，没有被蓝致新侵犯过的，干净无忧的岁月，有一天，她在递给我的纸巾上，画了一幅简笔画，画的是我的侧脸，我找到了她，告诉她她画得很好，她朝我笑了，那个笑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顾葶苧的眼睛里有了温度，变得柔软，似乎在回忆那段美好的岁月，她的语气也温柔不少：“经过聊天，我知道了瑶瑶是个孤儿，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家庭愿意收留她，她独自一人长大，生活得很不容易，但是她乐观，坚强，她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更美好的一面，我们逐渐……发展成了超越友谊的关系，我不知道世俗怎么看待我们，也不关心，我带着瑶瑶到各地去游玩，我们在伦敦不打伞，手牵手淋雨走在街道上，我们去看到极光，许愿可以得到永远的幸福，我给她买了一栋别墅，送她去学画画，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两个月前，她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她要和他结婚！！”
顾葶苧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她说：“她怎么可以这样？那些山盟海誓，难道都是假的吗？她怎么能……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又亲手把我推下去？唯一的阳光从手中流逝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陆云晋的身体一震，他的眼底涌起同样的痛苦，童初沫看着他，陆云晋似乎对顾葶苧，特别有共鸣，为什么呢？
顾葶苧一拳打在桌子上，说：“所以我要杀了她！她曾经因为误食我的药物而引发肺水肿，我说想和她最后见一次面，然后偷偷把药调包，那天，我给她发了一封恐怖邮件，我知道她心脏病发作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吃急救药，可她的药已经被我换成了吩噻嗪，所以就算不会肺水肿，她也会死于心脏病……我的手法很简单，我甚至根本没想要脱罪，我以为，警方很快就会找到我。”
童初沫说：“可是你没想到，7月14日那天，冯子健和蓝致新都去找过杜瑶，并且都对她下过手。”
顾葶苧冷笑一声，说：“蓝致新说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所以想要杀了瑶瑶，可是被瑶瑶挣脱了，瑶瑶还掏出手机想报警，所以他逃走了，他说他想帮我顶罪，他说他是在赎罪，哼，他怎么会明白？我所有痛苦的根源，所有不堪的源头，都是他……！！”
陆云晋看着她，说：“你以为警方没有短时间内找到你，是因为蓝致新吗？现场找到了杜瑶的笔记本电脑，但是被摔坏了，所以我们没有找到你发送的恐怖电邮。”
顾葶苧愣了愣，说：“大概是瑶瑶被吓到了，摔在地上坏了吧。”
陆云晋摇了摇头，说：“不是，重新还原案发现场后，杜瑶在看到恐怖邮件时，是坐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从那个高度摔下来，是不会摔坏的。”
顾葶苧皱起眉，疑惑地说：“你想说什么？”
陆云晋说：“我想，杜瑶已经察觉到你的计划了，当她心脏病发作，吃下吩噻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所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摔坏了笔记本电脑，挣扎着爬到书房，把剩下的药和藏有你们信件来往箱子的钥匙扔进壁炉里，直到最后一刻，她没有怨恨你，她甚至想帮你脱罪。”
顾葶苧瞪大了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渗满了泪水，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瑶瑶，瑶瑶为什么这么做？她已经变心了，她要和那个男人结婚，我想要杀了她啊，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陆云晋看着她，说：“也许是出于愧疚吧，也许是出于别的什么，我想，这一切只有死去的杜瑶自己才清楚了，可惜，作为警察和法医，我们只能找出真相，不能传达死者真正的心意啊……”
顾葶苧彻底崩溃了，她捂着脑袋，痛苦地哭起来，她哀恸的哭声回荡在审讯室里，留给每个人心底，一片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