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简单。
玄少瞻向来谨慎,即便他毫无怀疑,他也不会把唐小昔就这么交给玄遐,更何况他一见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有时候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只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可是他却从来不会忽略这些,所以他在玄子墨背转身引领的同时,就迅速打了个手势,指挥龙晓渊几个按四象护法阵坐了下来。这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就是跟随主魂,进入共情。
这是他来之前就打算好的一步,说白了,玄遐在他的计划里,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座桥梁而已。
他进入了共情,立刻发现不对。他并没有立刻叫醒唐小昔,而是利用唐小昔魂魄对他的熟悉,悄悄与她相融,而就在玄子墨催动十三血煞阵的同时,他利用他掌握的气之行,瞬间催动了蜃境!
而与此同时,他将唐小昔推出了共情,自己也跟了出来。因为四象护法阵的缘故,两人几乎毫发无伤,就连唐小昔,也只是多受了那一阵的痛苦,却没有损及神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所以,玄子墨就成了十三血煞阵中的唯一外物,蜃境让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然后,他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进入了阵中,被煞阵追杀,亲手布下的阵法,最终害了他自己。
他在共情之中死去,神魂受到重创,所以被封住的玄遐,就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将他弹了出来。
玄子墨一时竟是不能置信,尖声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会知道!”
玄少瞻正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轻抚着唐小昔的背,帮她收惊,连眼皮也没抬。玄子墨是玄遐的三尸,玄遐不死,他就不会死,而能杀他的,也只有玄遐,所以他根本懒的理他。
玄遐却是神情复杂,隔了许久,才低声道:“你知道了?”
玄少瞻手一顿,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看了玄遐一眼:“一个人不可能爱上一枝野花,爱到连鸿蒙神水都给她的。”
玄遐苦笑了一声。
是啊,没有人会爱上一枝野花的,所以鸿蒙神水只能是一个意外,而如果鸿蒙神水是意外,那之后的木灵液,麒麟血之类,又怎么可能单纯?原来他的卑劣早已经尽人皆知,只有他还在苦苦的扯着那层遮羞布,以为可以瞒过天下人。
玄遐低声道:“你若是主魂,我会立刻将……还你。”
玄少瞻微微敛睫。
是啊,这才是矛盾所在。不管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中间有过多少波折,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他才是主魂。
唐小昔终于慢慢的平息下来,她推开他坐正,转身道:“我们有神器绕指柔。”她的意思是,就算真的成魔也无妨,进去修炼就好了。
玄遐不解何意。或许他根本就没听。他们本来就坐的很近很近,他眼睁睁看着她转回身来,那样熟悉的眉眼,那双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大眼睛。
他怔怔的看她,双眼忽然涌上了泪水,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已经不想要三尸丹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你信不信我?我早就已经不想要三尸丹了……我只想你回来,回来我身边。”他伸手就想来握她的手。
唐小昔愣了愣。她敏锐的感觉到玄遐有些不对劲,不由得仰脸看了看玄少瞻,不知道要不要拍开他手。
玄少瞻早一只手揽住了她,不动声色的掩进了自己怀中,用手臂隔开他手,一边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那只手就颓然的垂了下来,玄遐头一歪,便毫无形象的滚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几个人都有些懵,面面相觑了一会,龙晓渊第一个跳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儿,道:“敢情这位还是个病西施?怎么说着说着就昏了?”
狐风绝上前把了把脉,微吃了一惊:“弃情道?他修弃情道?”
“什么?”妖莫离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睛:“这种白痴道还真有人修?这位,”他手指着他:“就这还主魂?他该不是个傻子吧?”
玄少瞻道:“应该是为了逃避情劫,也算是一种避开‘杀夫劫’影响的法子,只不过……”只不过傻了些,治标不治本。他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厚道的避开了这句评语:“有更好的法子,他之所以选这种,应该是一种伤心之余的自罚吧。”
自罚?切!人都死了,后悔有啥用?还连累后世!
唐小昔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冷冷的评价道:“人蠢还事多!”
玄少瞻好笑的轻咳一声,习惯的想揽住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神色微沉,道:“先放他在这儿吧,你们自便。昔昔跟我来。”
唐小昔毫无警惕之心的跟着他回了曦晴居,他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她还想往他身边偎,毕竟劫后余生,到现在还觉得后怕,总觉得要抱紧一点才有安全感。
他用两根手指头,把她的肩推开,沉着脸道:“不带护心钱共情?唐小昔,你的本事真不小!”
啊?她都忘了这一茬了。
她偷眼看他。他这个身体明明面目平庸,可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故作愤怒之下,却仍旧藏着独属于玄少瞻那种深沉的温柔,让她无比眷恋的温柔。
她忍不住偎向他膝头,轻轻抓住了他垂下的头发,摇了摇,可怜巴巴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认识了这么久,根本不用他开口,她就知道他的潜台词:“装!继续给我装可怜!”
她心里软的不行,又推了推他的膝盖:“别生气了呗!我又没怎么样!我不是还有你么?你不是英明神武的把我救出来了么?”
他轻轻的吸了口气。手指慢慢的捻着她的耳发,一点点滑到脸颊,好像在说:“就会哄我是吧?”
是啊!我就会哄你呢!会哄你就够了啊!
她忽然笑出声来,张开手抱住了他腰:“玄少瞻,”他嗯了一声,她道:“情形这么糟,可是我一想到你在身边,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不管有多难,不管有多么不可能,你都有办法解决的,对不对?”
她仰面看他,双眼闪耀,他无奈的低头,本来真的还想多说几句的,省得这混蛋老不当回事儿!老是玩这种惊险的!可是看着她那样的眼神,那满满的倾慕,他实在是凶不起来,终于还是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以后要听话!别老叫我担心!”
她很乖很乖的用力点头,好像已经忘了她是英明神武的北宸掌门:“嗯!”
他眉眼间又柔了三分:“等过了这些事,随便你闹腾,可现在,我一直提着心呢!知道吗?”
她点头,小声小气的:“知道。”
还卖乖!看着她这小样儿,他心头一片火热,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这身体不是他的不是他的……才勉强忍着没亲下去,咬牙捏了捏她的脸:“你给我……好好记着!”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