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少瞻一窒。
他这话的确说的有些急躁了，以至于被对方轻易的反驳。
可是看着那姑娘瘦伶伶的背影，他实在冷静不下来：“就算只是玄门之争，唐小昔重伤未愈，你挑战也要挑个合适的时候……难道玄门中人就能趁人之危么？”
蓝思归也不施礼，微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若唐掌门不应，难道轻辞还敢勉强不成。”
玄少瞻脸色一变。
他虽然不懂玄门的规矩，但猜也猜的到。可是这种事情劝无可劝，他知道她对她师父有多尊敬，若今日之战关乎师门，她不可能不应。
果然下一刻，唐小昔便徐徐的道：“你要如何比？”
蓝思归知道她是答应了，不由得洋洋一笑：“据晚辈所知，前朝大家王羲之，如今受封兰亭圣君，晚辈斗胆，想与唐掌门一起请圣君附体，为神起大陆留下一副墨宝。”
他微微一笑：“你我同时请神，兰亭圣君上谁的身，谁便赢了，这样一来，既风雅，又不失状元文会的主旨，唐掌门觉得如何？”
“兰亭圣君？”唐小昔皱眉道：“兰亭圣君如今地位尊崇，从未听说他入人间，且他有神职在，事务繁忙，又不是散仙，请上身谈何容易？”
蓝思归微笑道：“若不难，怎能证明我玄门的本事？”
唐小昔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他根本就没打算真把兰亭圣君请上身！而她年纪虽小，在玄门中却是辈份奇高，如果两人都没请到，自然就是她输了。
可不论是赢是输，请神都是大耗修为之事，对方的如意算盘，打的的确是精。这分明是想要她的命，还要让她自己把命送上去。
唐小昔淡淡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蓝思归轻笑一声：“唐掌门何必这么认真，不过是切磋一二，难道输了还要杀人不成？”
他做势想了想，轻笑着飞了个媚眼儿：“不如这样，就来个小彩头吧！轻辞与唐掌门也算旧识了，若我输了，就任凭唐掌门处置……纵是再像上次那般胡闹，我也没有不应的，全都依了你……你说好不好？”
他本来就生的眉眼风流，这一笑一说，语声靡靡，着实媚意横生，瞧的一众女学生身子都酥了半边儿。
唐小昔最不会接这种流氓话，气的脸都红了，瞪着他，半天才道：“那我输了呢？”
“你输了么？”蓝思归含笑对她细细打量，眼神儿肆无忌惮，唐小昔强忍着拔剑割下他狗头的念头，冷冷的看着他，蓝思归道：“若轻辞真的侥幸赢了，我也不求唐掌门能任我处置，不如就送我一样贴身之物把玩，让我多少留个念想儿……”
他微微一笑，指了指她腰间：“不如就那件东西好了。”
唐小昔轻哧了一声。
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来意。
她挂在腰间的小壶，就是那天晚上从朱皇后那儿弄来的，她研究了好几天，都不知是什么，只是看它宝光流动，肯定是个好东西，所以放完魂魄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正好也能气气朱皇后，没想到，蓝思归居然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来拿。
不管绕多少个弯子，归根结底是为了这东西。
她忍不住想回头看玄少瞻一眼，想借太子殿下的聪明脑袋想想，这是不是就证明这东西比她想像中还重要？或者说，这东西对朱皇后来说特别重要？
身后玄少瞻轻咳了一声。
唐小昔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今天对他也没好气，他不咳她还三思一下，他一咳她立刻道：“好！”
玄少瞻忍不住道：“唐小昔！”
她没理他，直接就地盘膝坐下，抬抬手，“那你去准备东西吧。”
蓝思归既然自承晚辈，那自然是有事晚辈服其劳，准备祭台香品笔墨什么的都是他的活儿。蓝思归含笑应了，吩咐下去。傅闻达从刚才就一直在嘀咕，终于忍不住道：“殿下，这成何体统！今日乃是文会！这算什么？”
玄少瞻默然。
他从没这么无力过。
他知道这一战，他阻止不了，甚至完全帮不上忙。
可如果真的一定要比，那在他眼前比，他起码还可以看着她。
玄少瞻良久才轻声道：“此事……孤管不了，傅老若有心，可以试试。”
傅闻达一窒。咸宁帝本来就喜欢求仙问道，朝中上行下效，整个神起大陆对玄门中人都是十分景仰，谁也不知玄门到底有多少本事，可是却没人敢轻视。
旁边有人低声劝他：“若真能得到书圣的墨宝，也是一桩幸事……”
傅闻达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坐下了。
相比起这些大儒，书院的年轻人却兴奋多了，她们不在乎文会被打断，他们只知道，今日他们要亲眼看到传说中的玄门比试了！尤其比试的这两个人，他们还都认识！更是兴奋莫名，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八斗书院的看台上，上官昧一言不发，双唇紧紧抿起。陈皓然急的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终于忍不住推了推顾文鲂，“顾四！你想个办法啊！小糖稀的伤还没好呢！你看看她的脸色！这怎么比啊！”
顾文鲂苦笑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她。
唐小昔盘膝坐在场中，闭着眼睛，神情平静，在她周围，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罩子，把她与俗世喧嚣彻底分开……看久了，就觉得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唐小昔，真的不像那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
北宸门？掌门人？这些词儿方才还觉得震惊突兀，此时，却觉得出奇的顺理成章。
不到一刻钟，诸物齐备。
场上的桌子全都被抬了下去，铺上了两块金色的方绫，四角用铜钉钉起，旁边备好了朱砂，前头摆着供桌，另一边，已经摆好了长桌，长桌上也备好了笔墨。
蓝思归上前施了一礼：“唐掌门，请。”
唐小昔张开眼睛，站起来：“请。”
两人一齐踏上了金绫，唐小昔检查了一下两边的东西，一抬头，却见影卫推着玄少瞻过来，唐小昔瞥了他一眼，正要转身，他却道：“唐小昔，孤在哪儿，不会碍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