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唐小昔立刻无节操卖好:“陈大人问,我又怎能不答,我可以往他印堂里打个虚符,让他对体内阴气有所感知。”
这话一出,旁人都有些诧异,印堂可是命宫啊!谁能把符力放进去?这不就等于把外物插进身体里,还不得疼死?
唯有青阳道长倒抽了一口凉气:“姑娘会打灵犀符?”
灵犀符,取心有灵犀之意,也是一种虚符。唐小昔没想到这些人还有知道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道长果然见多识广。”
青阳道长连连赞叹,又有点奇怪:“可是灵犀符,不也是虚符的一种么?为何还要触到肌肤?”
唐小昔一窒,然后莫测高深的道:“这是我的独门手法,不便解释。”
青阳道长恍然点头,毫无存在感的许洞观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脸。
陈昭谏默默的摸了摸鼻子。他们都是人精,不比青阳道长朴实,如今这姑娘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不是嫌弃她摸他么,她还非得再摸一次!而且还要太子求着她摸!
玄少瞻又怎会听不出来,冷然道:“不必了!”
“嗯!”唐小昔严肃的道:“我早知太子殿下冰清玉洁,是绝不会接受这种方式的。尽管这样可以探察到阴气的准确位置和阴气的每一次涌动,而且这样一来,便如练武时的内息,还可以用意志力调集阳气,减缓阴气上行的速度……但这一切都没有太子殿下的清白重要!所以绝对不能用!”
众人:“……”
玄少瞻气的脸色发白,可是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嘴。
陈昭谏与龙一对了个眼色,龙一道:“我送几位道长出去。”几个人刚才就准备走了,立刻起身,唐小昔施施然跟着就走,陈昭谏道:“唐姑娘请留步。”
唐小昔明知故问:“陈大人还有事吗?”
陈昭谏看那几人都走了,这才咳道:“不知本官的面子,还能不能够姑娘给太子殿下那个……小礼物?”
“大人客气了,”唐小昔笑嘻嘻的道:“大人的面子,就算给十件小礼物也够啊!可是人家不想要,大人又何必强人所难?”
陈昭谏转头看了玄少瞻一眼,玄少瞻不为所动,冷然道:“送客。”
死要面子活受罪!当本姑娘稀罕摸你那张死人脸啊!
唐小昔哧笑一声,忽然回身,双手结印,灿烂的阳光映在她身上,她双手一拢,轻轻推出。玄少瞻只觉得眉心一热,整个人身不由已的向后一仰,唐小昔已经甩着手儿走了出去。
上了马车,唐小昔随手打了个隔音结界,许洞观瞬间收起了仙风道骨的作派,舔脸凑了过去:“师姑婆,人家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子,你说你跟他杠什么啊!就不能趁机要点儿银子什么的?”
“你就认银子!”唐小昔白了他一眼:“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怕谁!我有本事我有理,求人还拽了叭叽的,太子了不起啊!”
许洞观不敢多说,揪着胡子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么,”唐小昔摇了摇头:“肯定是诅咒没错,只是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诅咒。我觉得他的情形很诡异,我要慢慢想想。”
她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瞪大眼睛:“许洞观,以后不要给我惹这种麻烦知不知道!太子这种身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掺和的么!你嫌我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我哪知道这么严重,我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许老头摸摸鼻子:“我那晚传讯就是想跟你商量,谁叫你不出来的。”
唐小昔瞪他:“我被关禁闭了怎么出来!”
“好吧,反正已经这样子了,”许老头翘了翘胡子,也很无奈:“你明知道不能掺和,还不是掺和了!”
她一把扯住他胡子:“你还说!”
许老头哎哟了一声,赶紧双手抱住:“姑婆松松手!全是我的错!松松啊……扯没了就不好骗人了!”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回了扶道馆,下了马车,驾车的龙一特意下来施了个礼,才驾着马车往回走,一边向车里打了个讯号。
马车底被人推开,一人跳了出来,是夜一。
夜字卫的人擅长潜伏,呼吸无声,唐小昔打结界,也没想到防备脚下。等回到别苑,夜一把听来的话报上,玄少瞻脸色大变:“那许洞观,竟然……竟然叫她‘师姑婆’?”
“是。”
夜一忍不住道:“殿下,唐姑娘虽然嘴巴不饶人,但人应该不坏。听上去为殿下封阴气,似乎会对她不利,她却没有提起。”
玄少瞻皱眉。
直到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资料上,但凡杀妖捉鬼,好像都是所谓的“许洞观徒弟”出手,他先入为主,就没多想,如今再看,其实厉害的一直都是这姑娘。
难道她其实是个几十上百岁的老妖婆?否则怎么会辈份这么高?这么厉害?甚至有可能是什么精魅?否则怎会是小姑娘的模样?
玄少瞻缓缓的道:“带几个人守着书院,好生盯紧了她。”
龙一道,“是。”
两人无声退下,玄少瞻闭着眼睛,只觉心头有如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自从唐小昔打了那个手诀过来,他好像变的可以内视,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冰冷的阴气已经走到了大腿,甚至就在他全神贯注之下,慢条斯理的上行,一点点吞噬他的生机。
他猝然张开了眼睛,唇角抿紧,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眼,却冷厉的如同盛着万载玄冰。
此时大仇未报,他不敢死,也不能死,即便真的要向那老妖婆求助又怎样,这几年,什么侮辱他没受过?什么苦他没吃过?何况他的命也不知还能撑几日,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
翌日清晨。
玄少瞻握着一卷书坐在窗前,面沉如水。龙二小跑着进来:“殿下,唐姑娘在书院上课,许洞观说,要到晚上才能出来。”
玄少瞻默然良久:“今天先生是不是要去扫眉书院授课?”
龙二道,“是。”
玄少瞻合起了手上的书,淡淡的道:“我们去看看先生。”
龙二赶紧让开路,奇怪的摸了摸下巴,不是去书院么?为什么感觉殿下的表情有点奇怪?
已经看穿一切的龙一严肃的推着轮椅,被迫向一个登徒子求助,就等于送豆腐上门,以殿下的姿色,还不知要被占多少便宜……想想就好心疼殿下啊!
已经是夏天了,女学生授课的地点也移到了挹翠堂,两面都是雕花窗,唐小昔所在的戊字班本来就只有二十几人,玄少瞻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靠后的位置,一身烟青色百褶裙,梳着双平髻,发上耳上无一件首饰,只在右边发上缀着一朵栀子花,大概就是在路上随手摘的,花瓣都有些萎了。相比起一屋子的衣香鬓影,她这身打扮简直称的上寒怆。
可是她生的乖巧,小脸儿白生生,嘴巴圆嘟嘟的,正一手撑着腮,好像听的很认真,完全没有那晚的轻佻,更没有那天在他面前的狡黠嚣张。
玄少瞻冷笑道:“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