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进入大宁,回到客栈的顾怀有些心神不宁,即使是用上道衍大师教的练字的法子,也还是止不住去想那个美丽的胡人女子,相比之下他都没多少心思去过问魏老三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倒是让一旁的魏老三莫名有些失落。
八成又是那老妖婆搞的鬼主官大人出城就是去见那老妖婆的,俺魏老三是啥人?她对主官大人的心思俺能看不出来?看主官大人这模样,八成是给那老妖婆得手了,俺得想办法劝劝主官大人
“魏老三,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长相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顾怀的开口打断了魏老三的思路,他愣了愣,挠头道:“俺倒是看过些话本,说妖精能变人哩,那就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这个,”顾怀皱了皱眉,“是活人,活人懂么?不只长相,连声音体态都一模一样。”
“没听说过。”
“那就是了,”顾怀放下笔,“我也觉得没这种事情你确定宁王没出城?”
魏老三就差举手发誓了:“绝对没有!俺在王府外头摆了个菜摊,没事就跟那些菜贩子闲聊,那宁王都闷王府里几个月了,出城游猎的就只有宁王妃。”
“这样啊只可惜就算能画出来,也不可能去找人一个个问那男人到底是谁,那样的亲密程度简直就是夫妻,如果那人不是宁王,那就有意思了。”
朵颜三卫指挥使的妹妹宁王妃蒙古骑兵
顾怀站起身子:“这两天先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些蒙古骑兵的来历,等宁王妃回了大宁,我要去一趟宁王府。”
……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自从上次泰宁卫指挥使沙满进了一次宁王府,宁王朱权久违地感受到了阴影泰山压顶般笼罩在头上的急迫感。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养不熟的狗要咬人,如果不想冒着被咬的风险把它做成一锅狗肉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另外一只狗来和它对峙。
只是这条狗该去哪儿找?
已经过了好几天,沙满陪沙宁游猎回来了,回朵颜三卫的驻地前他又来王府拜见了一次,虽然他依旧是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但朱权知道现在那条拴狗的缰绳已经断了。
当狗露出了獠牙,其实和狼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谁要见本王?”
宁王府正厅内,王府管事又说了一遍,原本正闭目养神的朱权吃惊地道:“四哥的人?不见!赶紧把他们轰走!”
这要是让那些官员将领知道了,岂不又是天大的麻烦?朵颜三卫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哪儿还有精力管关内的事情?
老管事弯腰应下,正想转身,一道声音却从一旁传了出来:“慢着!”
脸色红润更显得美了几分的沙宁掀起珠帘走了出来,对朱权道:“燕王府来过信,那些官员多半心中有数,王爷何妨见上一见燕王来使,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朱权摇头道:“还用问么?定是朝廷发兵五十万,四哥自知无法抵抗,要劝我一同起兵罢了,我若是应和,如何应对那五十万大军?就算是不应和,只要见了四哥来使,到时被朝廷耳目察觉,本王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见,不能见!”
沙宁挑了挑眉头,语气极淡:“殿下还是应该见一见的。”
听到自己王妃和自己唱反调,朱权心中勃然一股怒气涌了上来,但见了沙宁似乎也有些怒意,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王爷之前说过,但凡下注,就不能孤注一掷,王爷难道确定燕王不能打败那五十万大军?之前真定一战时,王爷也是这样的心思,才对燕王来信提及朵颜三卫一事极为排斥王爷何不想想,到时候若是燕王赢了,想起今日王爷丝毫不顾兄弟情分,那时又该怎么办?今日只是见见他们罢了,王爷何必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
沙宁在朱权怀里坐下,脸上挂起了妩媚的笑容:“而且燕王若是胜了对王爷岂不是极为有利的么?”
朱权环住她的纤腰,抚摸着那圆润柔软、酥滑美腻的美臀,沉吟许久,才勉强点头道:“好吧,带他们进来,到侧殿等候本王。”
沙宁站起身子:“王爷,等我换身衣裳,和王爷一起去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可好?”
草原上的女子,性情不比大明女子这般含蓄内敛,沙宁自幼在草原长大,从不拘礼于中原礼数,朱权也习惯了这一点,所以没有怀疑她为何这么热衷此事,也不觉得她和自己一起见来使有什么不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宁王府极大,虽然比不上燕王府那般是旧宫城的一部分,但也大到可以划分成四块区域,以中轴线为基准,南边是祭祀的区域,中央是一片宫殿,北边则是一边园林,而隶属于宁王府的属官办公的官署,则是挤在东南的角落里,大明礼法规定,王府正殿都叫承运殿,平日接客或者面见官员都是在这儿,生活休息则是用个王府正厅就行,毕竟宫殿实在太过庞大和庄严,今日也是一样,燕王来使不是可以公开接见的身份,所以朱权才打算在偏殿见他们。
偏殿的门槛很高,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迎面便是画着山水的屏风,上头有鹤鹿共鸣,绕过屏风,就出现了一片会客区域,盘龙柱占据四方,红木的栏杆围绕,角落处点着青铜灯柱还有熏香,帷幔卷起,露出背倚屏风的书案,燕王来使已经被引到客座上了,坐了有好一会儿,宁王和宁王妃才慢慢走了出来。
“臣顾怀,见过宁王殿下”
一身青衫的读书人放下茶杯,眼帘微垂,站起身子行完了礼,他的视线落到眼前那个年轻的藩王身上,好像根本没有去看旁边那个美丽的宁王妃。
但实际上顾怀的脚趾已经死死扣住了地面,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连视线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没错,是那张脸如果将今日的王妃袍服换成当日的那身布衫,将头上的玉钗取下,像草原女子一样梳成马尾,这个女子就是那天在小镇上见过的人。
而眼前的年轻藩王,却不是那个和她嬉笑着打闹的人。
顾怀扯了扯嘴角,竭力不去看宁王朱权脑袋上那抹鲜艳的绿色,重新低下了头:
“见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