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见朱高炽那胖胖的身影,顾怀惊觉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时还要胖上许多,按道理说安稳后方是很耗费心神的一件事情,但朱高炽不仅没瘦下来反而越发臃肿,看起来这种肥胖还真是一种疾病而不是正常的暴饮暴食引起的。
“来了?坐。”
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哪怕和顾怀已经很熟了,朱高炽也艰难站起表示了迎接,拱手入座后,顾怀看着尤冒着热气的茶杯笑了笑:
“前线打了两个月,督管后勤可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能做到毫无纰漏,世子殿下也是辛苦了,王爷对此也是称赞有加呢。”
朱高炽苦笑了下:“辛苦倒是没什么辛苦的,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事情,而且道衍大师也帮了许多忙,真要说起来我倒是更希望自己能陪在父王身边冲锋陷阵,就像二弟那样。”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只可惜这副模样连骑马都够呛,就别提上马杀敌了。”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问道:“小姨怎么样了?”
徐妙锦住在顾怀的宅子里,对于燕王府的众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如今这形势,让她远离这些事情也是好事,只是谁能想到金陵的中山王府会出这样的事情?
想起昨天傲娇萝莉从没露出过的那番模样,顾怀叹了口气:“很不好大都督就这么死了,对于小郡主来说是个很难接受的消息,昨日她一直问我为什么魏国公会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陛下会不问而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舅父此举确实凉薄了些,”朱高炽摇摇头,“只希望小姨不会做什么傻事。”
毕竟是家事,顾怀是不好说太多的,只是他未免有些疑惑,自己才回北平就被叫来燕王府,难道就是为了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而朱高炽也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青衫读书人想着父王说的那些关于这个读书人的事情,想着这个读书人在靖难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不由再一次感叹自己那天晚上在青楼出声,真的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回报。
他是个聪明人,身体上的问题决定了他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可能像二弟三弟那样上马杀敌,也不可能像道衍大师那样日理万机,但他有一点一定比二弟三弟强,那就是想得长远。
眼前这个读书人已经成为了这场靖难里必不可少的人物而他和燕王府的羁绊还不够深。
朱高炽放下茶杯:“以前总是有些不懂父王在想些什么,但上个月世子妃生产,我也成了个父亲,才能多多少少明白些父王的想法。”
他拍了拍手,宫女抱着孩子绕过屏风,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交到了朱高炽怀里,瞳孔分明皮肤红嫩的婴儿抓着朱高炽的手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朱高炽笑着开口:“已经取了名字,叫瞻基,只可惜这孩子怕是要在战火里长大了。”
宣忠啊顾怀的手颤了颤,实在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这个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明宣宗。
天资聪颖,心怀百姓,励精图治,和眼前的朱胖胖一起开启了仁宣之治,却因为唯一的爱好被称为“蛐蛐皇帝”
只是朱高炽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炫耀自己有个儿子?
然而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朱高炽想要做什么。
“要不要做这个孩子的先生和干爹?”
……
“是真的舍得下本钱啊。”
走在北平的大街上,顾怀有些不住地感叹,朱高炽这种走一步想三步的性格,如果放在旁人身上,未免有些太过让人不适,但朱高炽的意图表现得很明白,却不会让人有什么被算计的厌恶感觉。
朝廷要增兵了,整整五十万大军直压北境,这种时候人心浮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顾怀实在知道太多,也掌握了太多,当初看起来可有可无的青衫书生,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靖难必不可少的人物,如果连顾怀都萌生了退意
虽然看起来顾怀好像也没有可以退的机会,毕竟已经上了宗庙的祭文,算得上是朱允炆必杀的那几个人,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最需要的就是众志成城,朱高炽看起来好像实在有些担心顾怀有什么明哲保身的心思。
既然这样,与其用一些试探或者警告让顾怀不满,不如用诚意和亲情来让仿若无根浮萍的顾怀和燕王府的羁绊更深一些。
说不上算计,但又有些算计,偏偏又不会让自己反感顾怀摇了摇头,朱胖胖这样活着不累么?
不过实在是没想到啊自己居然会成了明宣宗朱瞻基的干爹?等他再长大些,自己还要做他的先生?
该怎么造反顾怀倒是门清,但该怎么教人顾怀是真有些迷茫。
不过也还是得等上几年这个倒是不用急,要是靖难这一关能成功过去,到时候自己教什么都行。
只是自己成了朱瞻基的干爹,和朱棣这辈分不就乱套了?明明自己之前和朱棣算是平辈相交,眼下怎么莫名其妙就低了一辈?
顾怀挠了挠头,有些无语:
“这是在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