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城门开了。
自古攻城最难的就是打开城门,因为城门处必定有很多守军,要想越过高大的城墙,要想杀光城墙上的守卒,唯一的法子就是拿命去填。
但眼前这座坚城的城门居然开了而且还出来了这么多人。
不是士卒,更像是北平的百姓,朱棣这是疯了?打算拿北平的老百姓来当挡箭牌?他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被唾沫淹死?
而且随便一个冲锋,这些百姓应该就会哭闹着回城,到时候城门一旦关不上
宋忠怦然心动。
只是死些百姓而已,但只要能攻下北平,平息叛乱,相比之下根本不算什么。
宋忠大手一挥,俨然忘了行军之后立刻攻城的忌讳,满脑子都是北平城破朱棣狼狈出逃或是自缚请罪的画面:
“攻城!”
……
进军的鼓声响了起来,阮小七紧了紧手里的长枪,眼里的仇恨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一家七兄弟大哥和最年幼的他当了兵,大哥死在了前天夜里,其他几兄弟估计也因为自己被燕王杀了,好好的七兄弟,现在居然就剩下了自己。
燕王燕王!
自己只是最底层的小兵,打仗如何,怨不得燕王,自己没有勇气留在北平城里,更是怕拖累家人,这才从北边的城门逃了出去,可谁知道前些日子还在和家人一起团圆吃饭,今天就已经天人两隔?
死亡已经不值得畏惧了只要能让那燕王造反不成功,让那燕王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感觉,就一切都值得!
他站在前列,举起了长矛,脸色狰狞,张开的嘴里,嘶吼出了那个字眼:
“杀!”
像阮小七这样的人在冲锋的军阵里有很多,大明军制多为屯兵,镇守北平的士卒也多是北平周围的良家子,结果如今莫名其妙地和平日守护他们的燕王爷打了仗,莫名其妙地逃出了北平城,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家人怎能不恨?怎么不对着这座北平城发出最深的怨恨和诅咒?
军阵越冲越快,两翼遮蔽的骑兵扬起的灰尘洋洋洒洒,城门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那些人脸上绝望的表情
然后军阵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很奇怪,因为军阵冲起来是很难停下来的,一不注意跌倒甚至有可能被后面蜂拥而至的士卒活活踩死但发起冲锋的这些人真的就慢了下来,转而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如果顾怀没有在城墙上而是在城门前,就是听清楚这些喊叫的内容有点像后世的火车站接人时说的那些话。
一时间父子兄弟堂哥表弟的喊声此起彼伏,那些传言被燕王杀掉的逃兵家属,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城门之前。
阮小七手里的长矛落地,看向前方那个老实本分卖了好些年猪肉的中年人:“二哥”
“小七!”
两兄弟抱头痛哭,一番交谈之下,才得知城里非但没发生什么屠杀,反而是燕王府的人维持了秩序,处理了祸害百姓的士卒,甚至还打开了府仓发放粮食
越来越多的士卒顿感上当,就算是没找到自己家人的,也不自觉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这种变故甚至影响了后面准备冲锋的开平驻军,喊叫声传递之下,一个事实让这些军人忘记了冲锋的本能,开始茫然起来。
宋忠骗了他们!
该怎么办?继续攻城的动力已经不存在了,回头打朝廷军队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只剩下逃!
带着家人一起逃!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罕见的一幕,冲锋的士卒们居然开始四散奔逃,带着那些从城门里出来的百姓涌进了北平。
像极了盛开的烟花。
城墙上的顾怀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停下的朝廷大军,看着两道烟尘从两侧缓缓逼近军阵,面无表情。
“大局已定。”
他漠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