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还算正常,如果不是燕王府的侍卫突然倒戈的话。
二三十个刺客,怎么也不可能突破中山王府和燕王府的侍卫杀到燕王三子跟前,更何况今日来参加晚宴的大人物们多多少少也带了侍卫,但当燕王三子开始主动向着大厅外移动后,那些携带着军弩的燕王府侍卫就调转了瞄准的方向。
漆黑的军弩泛着冷光,一如那些侍卫们的目光锐利而冰冷。
这样的变故不仅让大厅内的大人物们微微一愣,连受命来刺杀燕王三子的死士们动作也顿了顿。
原本还在和侍卫们厮杀的死士们迅速追了上去,厮杀声渐渐远去,人群中心的徐辉祖脸色却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他看向身后的徐增寿:“你的主意?”
“关我屁事?”徐增寿摊了摊手,“别什么都扯上我。”
自己的亲弟,多少还是了解的,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如果真是他做的,按着他的脾气,此时应该闷着脑袋不说话。
徐辉祖收回眼神,有些疑惑和心惊,这种场面难道是自己那三个好外甥搞出来的?他们居然有这样的胆子和魄力?
果不其然,没用多久,就有侍卫进来禀报,黑衣的刺客掳走了燕王三子。
大厅内起了阵骚动,只要不傻,谁会信?
刚才那些侍卫可是提着军弩!刺客有多少?才二三十个!
徐辉祖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追!”
……
按道理,夏日入夜,皇帝就该考虑翻牌子的事情了,毕竟批折子批了一下午,也该早些休息,但今日的朱允炆却完全没了要去休息的心思。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燕王三子跑了?”
有些尴尬和恼怒的黄子澄慌忙拱手:“陛下息怒,他们人太多,很难出城!就算出了城,也没办法跑太远,只要现在派兵去追”
朱允炆两眼发直:“朕问的是,谁会去行刺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跑?”
这一下就问到了节骨眼上,一旁的方孝孺眉头渐渐挑起:“等等,莫非是”
御书房里多出来了个裴昔,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眼看不能再瞒下去,齐泰上前拱手:“禀陛下,确实是臣自作主张。”
他恨声道:“燕王三子身死,燕王必在北平含愤起兵,以这些日子朝廷做的准备,兵不血刃就可以平灭叛乱,燕逆一除,削藩大事”
“实在是锦衣卫太过误事!”齐泰转身恨恨看向裴昔,“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让那燕王三子逃掉了!”
裴昔沉默片刻,拱手道:“锦衣卫今不如昔,过了今日,诸王王子就要去钟山守灵服丧了,到时谁都能猜到是朝廷动的手今日失败,最关键的还是锦衣卫出了叛徒。”
“叛徒?”
“是那顾怀,”裴昔没有直起身子,“陛下与诸位大人应该都有印象。”
能不有印象吗?朱允炆前些天还在顾怀面前演了场戏,恩威并施,当时还觉得这顾怀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早晚能派上用场
而一旁的方孝孺印象就要深多了,哪怕过了这些天,金陵依然有人在谈论那让他灰头土脸的赌债一事要不是陛下和同僚开导,他现在真是连门都不想出。
终究是为了替朝廷分忧,再说又是自己的先生朱允炆倒也暂时放下了追究的心思,成功被裴昔的说法转移了愤怒:
“顾怀?!”
他猛地站起身子:“你不是说,那顾怀会权衡利弊,投靠朝廷?你不是说,那顾怀是朕削燕藩的大好助力?如今你却来告诉我,那顾怀还有异心?”
裴昔的头更低了些:“是臣考虑不周刺杀燕王三子一事,臣详细谋划了许多天,那顾怀应是得知了计划,趁此机会摆了锦衣卫一道如今燕王三子出逃,在外人看来,怕是要传成被刺客掳走了。”
“废物!”朱允炆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想到可能的后果,愈发暴怒:“那你还不去找?!”
裴昔大喜过望:“还请陛下下旨,封锁应天府周遭地域,许以锦衣卫缉查之权!”
他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那一丝狂喜:“定然让那燕王三子与顾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
“路引的纸,和大明宝钞同一材质,上头的花纹极难仿造,还须得有户籍司的盖印才能有效。”
城门近了,顾怀从怀里拿出几份路引,递给了三兄弟:“要想北上,得先往南边走一截,先走水路,再行陆路,城外的快马已经备好,但护卫一个都不能带,三位公子有没有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因为朱高炽三兄弟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他们看着顾怀身后那个娇小人影:“小姨”
老天爷,中山王府的小郡主,他们的小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事太复杂,一时解释不清楚,”顾怀沉默片刻,“等先安全了再慢慢说不迟。”
一旁嬉皮笑脸的东良才也朝着燕王三子打了个喏:“见过三位小王爷,咱们再不走,这城门可就要关了。”
出城的人还有很多,城门一时半会关不上,但最关键的是追过来的人--王府分散的护卫很快就会被找到,当没有朱高炽三人的身影后,很快就会有人想到他们在出城。
到时候就真是天罗地网
这么一提醒,众人也不敢再耽搁了,换上百姓服饰的几人汇入了出城的人流里,一步一步地往城外挪。
莫愁湖的消息暂时还没传过来,所以守城的士卒依旧是往日的盘查力度,轮到朱高炽几人时,也只是微微讶异于朱高炽的肥胖程度,检查没有问题,就挥手放行了。
随着夜色彻底降临,金陵城在身后成为一个庞大的黑影,逃出城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片刻之后,刚刚浮现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关上的城门轰然打开,随之涌出的,是密密麻麻的巡城司士卒还有锦衣卫!
顾怀叹了口气,拔出了刀,捅进了东良才的腰际。
“裴昔不会让你活着,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