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北平全城皆白。
枝头的雪落地,顾怀睁开双眼,外面的天色还算微亮,他却不敢再睡下去。
虽然明知那两人不会这么快动手,但他还是有些警惕。
声音惊动外面的小环,铜盆热水很快送了上来,顾怀洗了把脸,被小环带着来到正厅,抬头看见了脸色有些红润的宋佳。
“夫人起得这般早?”
“相公来了,”宋佳笑得很温婉,“妾身要去铺子盘账呢,所以起得早了些。”
她递过一碗白粥,貌若无意:“相公身体可好些了?”
“大病初愈,精神倒好,身子还有些虚,”顾怀很自然地接过白粥,“怎么?”
“宋家铺子有三间,一间供货,两间开诊,妾身这两年总是忙不过来,相公要是不嫌麻烦,替妾身去铺子盘盘账怎么样?”
居然这么心急?
顾怀不动声色,慢慢喝粥:“昨日才醒过来,今天就去盘账,是不是”
“妾身自然会让马车送相公过去,”宋佳连忙补上一句,“只是露个面而已,毕竟相公也是宋家半个主人不是?”
她抹抹眼角:“这些年外头不少闲言碎语,相公如今醒了,可就好了。”
好演技。
顾怀忍不住赞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那好吧。”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如果不去就显得有些奇怪,顾怀虽然怕麻烦,但相比之下更怕死。
还是得先稳住这两人啊而且他也挺想见见那个奸夫的。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整个北平的建筑风格是偏高大的,店铺如此,民居也如此,街道是青石板铺成,有些崎岖,马车的车轮总是磕磕绊绊。
街上行人不多,临近年关,又遇大雪,除了在街上讨生计的百姓,大部分都还是选择呆在了家里。
挑起马车车帘的顾怀打量着大明朝的北京,满眼都是几百年后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还有多远?”
“已经到了,姑爷。”小环贴心指了指:“就是那间铺子。”
顾怀抬眼望去,没几个行人的大街旁,没挂牌匾的铺子显得有些凄凉。
被小环扶着下了马车,有些富态的陈掌柜迎了上来:“哎哟,东家可算来了,账簿都备好了,东家里边儿请。”
“只是例行公事,掌柜自便就行了,”顾怀笑着摆摆手,“别耽搁了伙计卸货。”
铺子前停了几辆马车,几个伙计正满头大汗地搬下药材,中药味弥漫了整个街巷,顾怀扫了一眼,便随着陈掌柜进了铺子。
果然如同陈掌柜所说,账簿都放好了在柜台上,顾怀婉拒了陈掌柜的邀请,没有进柜台,只是找了个座椅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翻起了账簿。
旁边传来了些低笑声。
“装模作样盘账不用算盘?怕是读书都读傻了吧。”
“嘘,小声点!谁不知道这东家是瘫了三年的,怕是人都痴了,做个样子怎么了,你非得点破?”
“还别说,往那儿一坐倒是有点东家的意思。”
一旁站着的陈掌柜显然也听到了这小声的鄙夷,他往那边瞪了一眼,有些担心地看向顾怀,却发现顾怀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好像完全没听到。
不消片刻,顾怀已经翻完了半本账簿,陈掌柜稍稍放下了心,顾怀却突然开口:“陈掌柜,可有纸笔?”
“有,有!”陈掌柜心里一跳,拿过纸笔,“东家可还要算盘?”
“不必了,不会用。”顾怀笑了笑,左手把帐篷翻个不停,低头在纸上开始比比画画起来。
陈掌柜侧头一看,全是些鬼画符,完全看不明白。
他的心又往上提了提,暗想刚才那几个伙计也没说错
铺子外传来一阵嘈杂,顾怀低头继续奋笔疾书,陈掌柜迎出去,只见一个小姑娘带着些青衣短打的汉子朝铺子里走来。
只见这小姑娘一身浅蓝棉袄,头梳三丫鬓,犹如绸缎的秀发分成两束垂在两肩,素面朝天的脸极为清秀可人,脸上的绒毛都还没褪,肌肤白皙润泽,仿佛光滑的象牙透出粉色,就算是眼光再差,也能一眼看出这小姑娘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长大了就是祸水级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