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天色大亮,经过一整夜的暴雨冲刷,今天的螺洲湾干净的一尘不染,为了迎接夜晚的天街集市,一大早海滩上就挤满了荣光满面的游人,一朵硕大的金莲从深海缓缓推进,花瓣打开之后一条同样金光璀璨的光桥延伸到岸边,两排身着华贵礼服的接引人提着金灯笑吟吟的走出,一边检查着入场的邀请函,一边热情的为宾客引路。
云潇回到南风苑后就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一觉睡到了黄昏才手忙脚乱的赶紧起了床,走出房门,重岚打着哈欠一副没睡过瘾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抱怨起来:“真是累人,昨天折腾到大半夜,今天也不让人休息。”
“阿潇。”萧千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饭菜,急忙拉着她坐下,还亲自夹了一大碗放在她面前认真叮嘱,“先吃饭,你多吃点,晚上去了天街,那里面的酒水食物你绝对不许碰。”
云潇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我没有那么贪吃吧……”
“反正得先把你喂饱了。”萧千夜笑嘻嘻的回答,恨不得直接动手往她嘴里塞食物,云潇撸起袖子真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逗得辛十娘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从怀中摸出邀请函摊开,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介绍道:“昨晚上右塔的龙符是被他家夺走的,这个人叫唐贤,虽然名字叫‘贤’,但其实是挖人祖坟发家的,说得好听点叫‘摸金’,说的难听点就是盗墓贼,他本来只能算是有点小钱,据说前些年在一个什么大墓里挖着个宝贝,短短几年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巨鳌之主,资产更是这八大家里最富有的,如今手下也是能人辈出,你们千万小心呐。”
“挖人祖坟……会遭报应的!”云潇嘴里塞着食物还不忘义正言辞的接话,辛十娘摆摆手,叹道,“山海集的巨鳌之主没几个是干净的,其实昨晚上的龙符争夺比前几届要快很多,别看唐贤比你们晚了大半个时辰才拿到第二枚,但按照往年的经验,一直抢到天亮都是很常见的事,今晚上天街比的是第一轮的‘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要是和才艺搭边的都可以上,但你们可千万记住,才艺只是表演给客人看的,要不动声色击败对手才能获得胜利。”
云潇若有所思的听着,忽然僵硬的扭头望向萧千夜,问道:“说起来你好像不会什么才艺吧?”
萧千夜一时怔住,不由仔细想了想——他是武将出身,无论是年幼时期在军机八殿,还是少年时期在昆仑山,他学的东西无非就是刀枪剑棍、骑射马术,虽然闲暇之时会读些四书五经,无聊的时候甚至会翻看奇闻怪谈打发时间,但诸如琴棋书画这一类的才艺他还真的是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
云潇歪着脖子凑到他面前,已经露出了坏笑:“我家师兄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才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呢!这可怎么办呀,你让他去抢龙符,十张一百张都能轻而易举的得手,可你要让他登台表演……”
萧千夜黑着脸,云潇得意洋洋的挑着眉,见他不说话又趁机挖苦:“嫌我跳舞蹩脚,有的人还不会跳舞呢!”
辛十娘是故意等了好一会观察两人的神情之后才笑呵呵的推了推萧千夜的肩膀,感慨着这种两小无猜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又忍不住叹道:“公子别担心,有一技傍身的人才很多,但百花齐放的却很少,所以龙符只相当于一张天街的门票罢了,龙傅是个生意人,他大费周章的搞这一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呀,所以也不会太过刁难各家,抢龙符和去天街比才艺的可以是不同的人。”
“可我们没有别人,不让辛摩参与,那就只剩他们两个了。”重岚终于慢条斯理的接话,眼中微光闪烁带着一抹玩乐,“昨晚上我看你出手打盲女,用的好像也是一门音律之术,这么说‘才艺’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不行。”萧千夜一口拒绝,云潇拖着下腮直勾勾的望着他,问道,“那你上?”
“我……”顿时就被呛了回去,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不知如何接话,云潇胸有成竹的拍了拍他,“放心吧,交给我。”
夕阳的余晖很快没入海平线,当螺洲湾再一次张灯结彩的时候,龙傅的天街宛如海上最耀眼的明珠,巨鳌背上的蜃楼点燃着万家灯火徐徐飞上天空,五彩的烟花将整个海滩点燃,无数人拥挤在沙滩上,他们堆起高大的篝火,围着火焰旋转跳跃,男男女女混作一团忘情的纵酒高歌,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虽然有辛十娘和重岚同行,萧千夜还是一路拉着云潇不敢放手,此时的他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调侃,更不在乎风中传来的交头接耳里正在津津乐道的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几人在接引者的带领下来到天街集市的蜃楼脚下,这是一座高耸的宫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座蜃楼都更为宏伟,仿佛是为了彰显主人的身份,整个外楼墙壁涂着金粉,在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极为刺目的光,一个同样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匾额悬挂在最高点,用苍劲的笔锋纂刻了两个大字——天都。
“天都……”云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属实被眼前的蜃楼吓了一跳,自言自语的嘀咕,“看来土皇帝已经满足不了他了,这位龙大爷想当天帝呢!”
这两个字不经意的从云潇口中蹦出,却像两支利箭深深扎入了萧千夜的心,他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天帝有什么好,那么多规矩要遵守,连自己在意的人也不能破例保护,还没有土皇帝逍遥快活。”wapbiqμgètν
“就是。”云潇不假思索的同意了他的观点,发现萧千夜正在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目光看着自己,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不知为何奇怪的问道,“你喜欢天帝吗?他能只手遮天,他是真正的神祇。”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愣住了,想找借口敷衍过去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云潇笑呵呵的回答:“我不喜欢天帝,也不喜欢土皇帝。”“那你喜欢什么?”萧千夜忍不住追问,云潇的脸色变得潮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喜欢少年将军,保家卫国的那种。”
萧千夜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那里,心在微微颤动,喉咙却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温柔是无法言表的,能让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融化。
重岚嫌弃的转过脸,打断两人:“你们能等会再调情吗?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两个大男人也不嫌害臊。”
云潇心虚的甩开萧千夜的手,她一松手,白三娘正好从对面的阶梯上盈盈走来,一眼瞄到几人竟然还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等萧千夜把云潇拉回身边,白三娘脚下步步生风直接蹿到他面前开心的扑到了怀里:“恭喜公子夺得头筹,第一个取下龙符,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观赏席,亲自出来接几位过去,天街为今晚的比赛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还有来自四海八荒的歌姬舞姬助兴,咱先喝点小酒聊聊天,我呀,也能帮您揉揉肩捏捏腿,放松放松。”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辛十娘偷偷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云潇,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三娘,重岚少主的席位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会龙大爷过来还想和少主喝上几杯呢!”
“小妹,你就别和我客气了。”白三娘不依不饶的挽着萧千夜的胳膊,堆起暧昧的笑小声说道,“小妹,我又不和你抢少主,就想让这位公子陪我看演出,你就成全我吧。”
辛十娘一时哑言,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她自然不能不给白三娘面子,但萧千夜显然已经有些烦躁了,这女人看似娇柔谄媚,实则拉着他的手力量极大,让他连续几次都没能甩开,反倒被对方更加紧紧的缠住,怕他真的生气动起手来,辛十娘不动声色的给重岚使了个眼色,又戳了戳白三娘神秘兮兮的道:“三娘,这公子……有些特殊的癖好,他不喜欢女人,您呀,还是别浪费一片真心了。”
白三娘这才哼哼着转向云潇,翻着白眼嘀咕:“是不喜欢、还是没试过?公子要不要去我的桃花源住几天,我保证让您舒舒服服,宛如天上人间。”
“怎么没试过,试过之后才发现不喜欢女人嘛。”这回接话的人是重岚,他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冲白三娘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毛,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心低低补充,“我作证,他不喜欢女人。”
“你……作证?”白三娘不可思议的看着重岚,“你怎么作证?”
“你猜。”重岚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的白三娘后背一寒瞬间松开了手,她憋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们、你们不会也是那种关系吧?”
“要不然你觉得辛摩族为什么会带一个外人在身边呢?”重岚不嫌事大的暗示她,白三娘的笑顿时僵硬如铁,无数种奇怪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在脑中翻滚,这么多年混迹黑市风评一塌糊涂的公主脸颊烧的通红泛紫,咽了口沫语无伦次的道,“你们三个,不会、不会……”
她连续咬了几次牙终于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辛十娘憋着笑借机把她拉到一边提醒:“三娘,这人多不方便说。”
白三娘属实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这会也只能悻悻作罢,但她才转身准备走,回头看了一眼萧千夜还是忍不住说道:“那等晚宴结束请公子去我那坐坐吧,一个人来……不许带他们。”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站着,瞄了一眼身边玩的挺开心的云潇和重岚,越是不想让人误会,越是被人误会深种,罢了罢了,眼下只要能摆脱白三娘的纠缠,随便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了。
辛十娘领着几人往最上等的包厢走去,反而是颇为赞赏的道:“公子能屈能伸,这可是混黑市最基本的能力呀,越是在乎他人的目光,越是在这种地方寸步难行。”
萧千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向重岚说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人认识我,倒是辛摩族的天才传出这种嗜好,怕是要被津津乐道传遍大江南北了。”
重岚歪着脑袋眨眨眼睛:“我也无所谓,逞口舌之快是最没用的东西,而且黑市听风就是雨,很多事情本身可信度就不高,如果连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那早晚要吃大亏的。”